許多小動物經常來這裡捕魚捉蝦,濕泥中藏著好些魚鱉蝦蟹的骨骼尖刺,他愣是給紮了好幾下。
那衣服外層滿是泥巴,但仔細分辨就會發現右臂和前胸處有許多深褐色的血跡。
大家略清了清汙泥,拿著衣服找到成衣鋪的夥計進行比對,確認正是當日陳思來買的那件。
至此,人證物證俱全,隻要陳思畫押認罪便可結案。
一開始兩口子還想負隅頑抗,但鐵證在手的開封府沒有再給他們機會。
大祿律法明文規定,若證據確鑿,罪犯仍不開口,堂官有權在不危及罪犯性命的前提下動刑三次。
然後董平和陳思就開口了。
事情和大家之前推斷的差不多,隻不過經過兩人補充細節之後,顯得越發駭人聽聞。
原來陳思和那周巡其實並沒有血緣關係,隻不過都曾在一個村子長大,兒時互有好感。
後來陳思隨家人搬走,周巡也去外地讀書,兩人漸漸沒了往來。
再相逢,就是在開封。
四年前的一日,董平照例出門收糧,在家無所事事的陳思又去城中閒逛,竟無意中碰見多年不見的周巡,四目相對的瞬間,舊情複燃。
真要說起來,董平對陳思非常不錯,雖不夠細心,但銀錢儘著她花用,也從不問去處。
但董平時時不在家,陳思又不是能守得住的老實女子,天長日久,難免芳心浮動。
況且丈夫遠不如周巡長相俊俏能說會道,又有兒時的情分在,兩人迅速打得火熱,俱都發騷賣浪,真個如膠似漆,端的好一對狗男女。
從那之後,陳思便時常以進城玩耍的名義與周巡私會,當真是快活似神仙。
但好景不長,幾個月之後董平收糧歸來,陳思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時常出門。
忍耐幾日後,陳思竟想出一個法子:
她知道丈夫素來敬仰讀書人,便騙他說自己的娘家表弟來了開封,還是個秀才。
她也看明白周巡並非那等專心一意的良人,與其放任他在外麵與那些個妓/女廝混,倒不如直接攔在家裡,也好看著些。
那董平一聽果然歡喜,“既是一家骨肉,怎能叫他孤身流落在外?咱家又不缺屋子,又不缺那一口飯,就叫他來家裡住。”
然後就是這一住,惹出許多禍事。
“姐弟”團圓之後,董平見周巡一表人材風流瀟灑,更兼才華橫溢,不由得仰慕到了十二分,自此之後,更是噓寒問暖無微不至,漸漸地,竟生出一點彆樣的心思。
合該是命裡有此一劫,但凡這三個人裡有一個正人君子,事情也不至於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那周巡是個浪蕩性子,也曾嘗過龍陽滋味,知道其中的妙處,眼見這位“姐夫”看自己的眼神不對,非但不躲,反而暗中勾搭起來。
董平不想他如此上道,簡直喜得渾身發癢,借著兄弟倆酒後談心的名頭脫褲子入巷,將那一應下流事都做儘了。
自此之後,兩人越加親密無間,恨不得時時處處都滾在一起。
周巡天性浪蕩,從不將聲名節操放在眼裡,而那董平歡喜過頭,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卻不料早被妻子看出痕跡。
周巡來到董宅之後,陳思原本還擔心被丈夫識破,誰知漸漸地竟發現丈夫竟比自己還熱心?
其中必有古怪。
那日聽說他們兩個又在前麵飲酒作樂,還打發了一乾丫頭小廝,陳思便偷偷摸過去看,愕然發現兩人竟光天化日之下脫了褲子乾那事!
她理虧在前,沒敢當場喝破,隻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幾乎昏死過去。
後來見周巡越發不知收斂,忍無可忍的沉思私下找他攤牌,周巡竟大咧咧道:
“你我本就苟合在前,還講什麼規矩體統?他日得你,我又如何日不得他!
左右肥水不流外人田,肥肉爛了都在鍋裡,你自關起門來過你的好日子,又不缺衣穿,又不缺銀子使,我們也不礙著你什麼……
若不快活,我自當抽空再去陪你,若還不知足,大家不如攤開來講,日後大被同眠,豈不快哉!”
陳思哪裡肯受這樣的氣?
兩人當場大吵一架,然後不歡而散。
周巡也不是那等和軟性子,當天就搬了出去,胡亂找了家妓院睡下。
自此,他又回到了原來流連花叢的日子,好不快活。
周巡一走,董平十分失落,還偷偷去青樓找過他。
奈何周巡最是個喜新厭舊的,玩了一段時間之後便有些膩味,隻胡亂道:
“這些日子你我放任太過,難免讓我表姐聽到風聲,不如先消停些時日。”
董平沒法子,又不能丟了生意,隻好私下裡讓妻子來勸他,自己出去收糧。
陳思哪裡將董平的話放在心上?隻是胡亂混了幾個月之後,到底思念以往滋味,又試探著勾搭起來……
卻說周巡離開董家之後又有些想,況且之前跟陳思並未儘興,便也順水推舟廝混起來。
中間陳思逼著他發誓,以後不再和董平往來,周巡都胡亂應了。
但萬萬沒想到,數月後董平歸來,周循舊態複萌……
被反複欺騙的陳思怒不可遏,意外偷聽到他們要在錦澤私會後決定跟蹤……
她本想當場抓,卻又舍不得這些年的榮華富貴,就決定暫時放董平一馬。
原本她還想著,如果周巡能夠認錯,並再次保證以後不再跟董平往來,她也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誰知周巡這幾年被眾女子追捧慣了,不願再看陳思的臉色行事,當場冷嘲熱諷起來:
“哈哈哈好表姐,你哪裡來的底氣說這些話?也不看看自己如今什麼模樣,人老珠黃……我與他私下往來,給你留一席之地,已是給足了你顏麵了……”
空前的憤怒徹底衝昏了陳思的頭腦,她看著背過身去,甚至都不願意多看自己一眼的周巡,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抓起櫃子上的燭台朝他背心紮去!
事發之後,陳思自己也嚇壞了,胡亂丟了燭台,轉身就跑。
半路上,她尋了一個僻靜的所在,匆忙將血衣掩埋,顧不得被人認出的風險,換了自己之前的衣服匆匆趕回戲院……
案子結了,可馬冰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複。
實在是本案內中之曲折,之匪夷所思,超乎想象,著實令她大開眼界。
“唉,色字頭上一把刀啊!”馬冰搖頭晃腦道。
直到現在,她還是覺得董平和陳思夫婦的關係難以理解。
若說兩人有感情,卻又雙雙背叛對方;
若說沒有感情,卻又在案發後相互包庇……
情之一字,實在難懂。
“彆瞎想,”謝鈺忽然出現,“不餓麼?”
馬冰眼前一亮,“大人要請客麼?”
謝鈺嗯了聲,指了指外麵迫不及待的元培等人。
元培笑著朝他們招手,“大人,二兩,快點兒快點兒,晚了沒座啦!”
“你才是二兩!”馬冰笑罵著衝過去。
走到半路,她又折回來,對謝鈺歪頭一笑,“辛苦大人月月破費啦!”
說完,轉身又追著元培跑了,“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謝鈺一怔,她知道了?
見眾人笑鬨成一團,謝鈺也不自覺輕笑出聲,搖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