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驚,忙要從他身上起來:“郎君磕疼了嗎?”
“疼啊。”霍留行把她摁回懷裡,笑著垂眼看她,“所以你彆動,給我抱一會兒,止止疼。”
抱著怎麼止疼?沈令蓁這回聽出他話裡的調侃,羞惱地掙紮爬起,罵道:“你……你無賴!你潑皮!你混賬!”
她從沒說過這樣的臟話,一溜兒罵完,還生怕彆人聽見似的捂了捂嘴。
霍留行仰躺在床上快意地笑:“學得挺快。”
她恨恨一跺腳:“郎君都把我帶壞了……”
“壞一點有什麼不好?”他撐肘起身,笑著看她,“反正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沈令蓁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眼珠子滴溜一轉,找茬支開他:“郎君身上太臭了,還不快去換身衣裳。”
臭是不會臭的。畢竟明朝館沒錢進不去,裡頭的姑娘也比一般平民富裕,都用上好的香脂粉。但霍留行還是抬起袖子嗅了嗅,順著她道:“嗯,是太臭了,我去洗洗,你等我一會兒。”
他說著回了輪椅,喚來空青與京墨侍候他重新沐浴,待回到臥房,卻見他好好交代“等我一會兒”的小姑娘已經入了夢鄉。
這回倒不是裝的。畢竟已經夜深,方才大吵一架也耗費心神,她大概真是累了,被衾也沒蓋就昏沉不知事了。
霍留行歎息著搖搖頭,上榻替她蓋好被衾,在她身邊躺下後剛要闔眼,又覺毫無睡意,乾脆支起手肘,偏過頭看她。
看她連卷蛾眉,看她長而蜷曲的睫毛,看她珠玉似的鼻尖,看她薄嫩的耳垂,看她微微張開一道縫的,嬌豔欲滴的唇瓣,白皙秀頎的一截頸項。
他看得極其細致,像在用溫潤的目光細細勾勒一幅精巧的畫,隻是再要往下,眼神卻驟然收緊,喉結一滾,立刻躺了回去,對著頭頂承塵目不斜視地喃喃:“真長大了啊。”
*
沈令蓁翌日蘇醒時,聽說霍留行一早就起了,已經去了宮中。
聖上今日要在朝會上封賞他,他自然不可缺席。
昨夜吵架歸吵架,到了正經關頭,沈令蓁卻還是很擔心他,怕他那樣大搖大擺地入了龍潭虎穴,將腿露了餡。
倒是趙眉蘭在用早食的時候與她說:“放心,這麼多年都過來了,臨門出不了岔子。”
沈令蓁也便趁機問出了昨夜沒來得及消化的疑問:“阿娘,霍家真是從二十八年前就開始籌謀這一天了嗎?”
趙眉蘭點點頭。
“所以十一年前……”她皺著眉頭想,“十一年前郎君領軍北伐,屢立戰功,那時也是為了走上朝堂?”
趙眉蘭一時沒答。
沈令蓁追問道:“阿娘,既然如今我們要與郎君齊心協力,您就不要瞞我這些事了,否則我什麼也不知道,如何防備敵人呢?”
趙眉蘭歎息一聲:“十一年前,霍家以為江山穩固了,皇室應當降低了對他們的戒心,所以有意展露鋒芒,企圖激起聖上未酬的壯誌,令聖上下定決心北伐,讓他重新起用霍家。卻沒料到,這個時機還是算得過早了,霍家的激進換來了一場災難。當時,你二叔向聖上進言,說霍家狼子野心,所謀必大,聖上便默許了一些動作,以至大齊戰敗,留行被俘。”
沈令蓁驚愣在席上。
原來如此……原來霍留行的腿,還有舒將軍的死,都是拜她二叔所賜,難怪霍舒儀對她痛恨至此。
她默了默,才問:“那現在呢?現在是郎君回朝的好時機嗎?”
趙眉蘭點點頭:“霍家懂進退,也足夠隱忍,十一年前失利後便蟄伏起來,一直等到了今日。現在聖上老了,一生唯一未競的事業便是北伐滅西羌,再不起用霍家,他就等不到那一天了。”
“那皇舅舅……”沈令蓁叫出這個稱呼,想到霍留行至今仍留有病痛的腿,咬了咬牙,改口道,“那聖上如今對霍家的用心可還存了懷疑?”
“勢隨時易,比起大齊內部的紛爭,如今西羌與大齊的矛盾更為迫在眉睫,即使對霍家仍心存疑慮,聖上也會先利用霍家鏟除了西羌再說。”
沈令蓁皺著眉點點頭,待用過早食便盼著霍留行平安回來,臨近正午,才聽蒹葭歡歡喜喜來通報:“少夫人,姑爺回了!聖上給姑爺封了個從三品的將軍,號‘破虜’,聽著是不是很威風?”
“將軍嗎?”沈令蓁一愣,腦海中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
霍留行的出現,也恰好印證了她這模糊的念頭。
他搖著輪椅進來,麵上並無封官的喜色,擰著眉頭與她說:“你與我出城一趟。”
沈令蓁迎上去:“要去哪裡?”
“桃花穀。把你此前被擄,獲救的經過,詳細地查一遍。”
孟去非那些神神叨叨的話,還有那兩首詞,終於還是讓霍留行不安了起來。
他不信鬼神,卻怕那一句“死彆”成為終將應驗的讖。
作者有話要說: 吵架小劇場——口味刁鑽霍留行:“那些姑娘長得醜,聲音也難聽,我不喜歡。”那些姑娘:“可我們又做錯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