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不敢假傳少夫人的話。”
薛玠笑了笑:“好,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家去。”他說著抬腳就走,走兩步又停下來,回頭道,“你家姑爺……這些日子對她好嗎?”
蒹葭一愣,忙點頭:“姑爺待少夫人很好。薛郎君何出此言?”
薛玠皺了皺眉:“我見過去一年,你家姑爺對她不聞不問,來汴京頭一日又去了明朝館。”
蒹葭笑著擺手:“薛郎君誤會了。姑爺去明朝館並沒有做逾越之事,這過去一年,也並非對少夫人不聞不問,而是隔三差五便送花給少夫人呢!”
薛玠一愣:“送花?你家姑爺也……”他話說到一半頓住,蹙起眉來,“你怎麼曉得,那是你家姑爺送的花?”
“姑爺親口與少夫人承認的。”蒹葭一愣之下聽出不對勁,“難道那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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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這一去,等趙瑞的鰒魚送到東廚下了鍋都還未歸,直至晚膳時辰才匆匆回來。
沈令蓁人已在席上,正等霍留行來用膳,見了她怪道:“怎麼去了這麼久?可是阿玠哥哥與你說了什麼要緊話?”
“還真是要緊話。”蒹葭把方才的前後經過囫圇講了一遍,“薛郎君說,那花是他送的!”
沈令蓁一愣:“可是郎君分明說……”
“薛郎君本無意打擾您,隻願您收到花高興就好,可見姑爺這樣欺騙您,他說他實在覺得荒唐,這才必須將真相告訴您。”蒹葭展開一張長長的字條遞給她,“少夫人您看,這是薛郎君方才列的單子,夏秋冬春,所有的花都在上頭了。”
以沈令蓁的記憶力,一目十行掃過一遍,便知的確不假。
這個臉比城牆厚的騙子!
她氣極反笑,抬手一巴掌就要拍到幾案上,落到一半又猛地抓住自己的手。
拍疼了多不劃算。
氣沒處泄,沈令蓁臉漲得通紅。蒹葭在旁替她順背,一耳朵聽見軲轆聲從外邊廊廡傳來。
沈令蓁迅速將薛玠的字條藏進袖口,深呼吸幾口緩了緩,笑對霍留行:“郎君來了。”
霍留行剛剛得到京墨查探回來的消息,知送花人原是薛玠,正沉浸在不爽之中,對她淡淡“嗯”了一聲。
還有臉衝她擺臉色。
沈令蓁咬咬牙,笑著迎上去,接過空青的活,推著霍留行的輪椅說:“郎君快些來用膳,這鰒魚燉湯,頭一鍋最是味美。”
霍留行看她這格外熱情的樣子,皺了皺眉,對空青和京墨使了個眼色。
兩人聳聳肩,齊齊表示不解。
沈令蓁親手盛了一碗濃湯,往裡加了兩隻鰒魚,遞給霍留行:“郎君趁熱吃。”
他接過來,喝了一口湯,莫名被她這熱切的眼神瞧得有些心虛,抬起頭試探道:“有話與我說?”
“被郎君發現了,”沈令蓁笑眯眯地說,“是我有求於郎君。”
霍留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很是大度地挺直了腰背:“你但說無妨。”說著狀似漫不經心地塞了一隻鰒魚到嘴裡慢慢咀嚼,上位者的架勢擺得十足。
還但說無妨呢。
沈令蓁心底冷哼一聲,麵上卻依舊笑著,托著腮道:“是這樣的,我方才逛了一圈家裡的園子,總覺那花圃還缺了點顏色。我覺得郎君此前最後一次送來陵園的花特彆好看,卻不知那是什麼品種,還得請郎君解惑。”
霍留行舀湯的動作一頓:“家裡這紅紅綠綠的已經快填滿了,要那麼多花做什麼?”
“可就是好看啊!”沈令蓁輕輕扯著他的衣袖,“我與郎君成婚這麼久,從沒讓郎君給我買珠寶首飾,錦緞華服,如今就這麼一點心願,郎君也不肯依我嗎?”
依,那必須依。
霍留行咬咬牙:“但你也知道,那花不是我親自安排的。要不這樣,你說說看,它長什麼樣,我想辦法去替你弄。”
沈令蓁比劃著道:“那花每朵都有七瓣,每瓣都是不同的顏色,分彆是——赤橙紅綠青藍紫,聞著還有奶香氣呢!”
“……”
霍留行看了一眼京墨和空青:還有這種花?
兩人齊齊小幅搖頭:聞所未聞。
霍留行低咳一聲:“哦,我去找找看。”
“郎君用不著找,問問上回替你給我送花的手下不就行了嗎?”
他微笑道:“你說的對,是我舍近求遠了。”
讓他找,讓他找,讓他找得滿頭大汗,找得地老天昏!
沈令蓁嗬嗬一笑,開始低頭吃菜,正覺快意,忽然聽見筷子落地的清脆響聲。
她一愣,抬頭看去,竟見霍留行當真滿頭大汗地捏著自己的喉嚨,像被掐岔了氣似的昏了過去,“咚”一下栽歪在了輪椅上。
蒹葭和白露一聲驚叫。
沈令蓁驀地站起:“郎君,郎君你怎麼了?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咒你的!”
空青和京墨也大驚失色,急急奔上前來。
隻是此刻廳堂上驚慌失措,亂成一團的眾人還不知道,他們的郎君當下突發的病症,在千年之後會有一個非常響亮的學名,叫做——海鮮過敏。
作者有話要說: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注:鰒魚是鮑魚在古代的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