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捏了捏霍留行的袖口,暗問他還好嗎?
霍留行目光清醒,絲毫不見醉態,偏頭揚揚眉道:“我又不是你。”
好心關切,反被揭了短,沈令蓁撇撇嘴,不再理會他,自顧自拿起蟹八件,拆起了蟹肉。
秋季的大閘蟹格外肥美,蟹黃尤其豐滿誘人,可霍留行因對鰒魚有了陰影,連帶也不再碰湖鮮,便把自己那隻分到了她碗裡,笑著說:“你吃你的,不用擔心我。”
觥籌交錯間歌舞輪番上場,菜過五味,眾人酒足飯飽,趙珣左看右看,似覺缺了點什麼,問身邊的趙瑞:“二哥,我們兄弟幾個好久沒玩投壺了吧,今夜難得齊聚一堂,要不趁此機會比試比試?”
趙瑞看向上首,唯唯諾諾道:“這恐怕得問過父皇。”
皇帝將這話聽在耳裡,當即擺擺手笑道:“你們玩就是,不過彆冷落了客人。”
“那是自然!”趙珣吩咐人取來箭與壺,笑問,“嵬名王子應當也玩過投壺吧?若是沒玩過也不要緊,看我們投一次就會了,一會兒一道試試!”
這是壓根沒給拒絕的機會。嵬名赫隻好點了點頭。
很快有宮人呈上箭壺。殿內歌舞伶人退下,滿場肅靜下來。
趙珣當先拿起一捆箭,抽出一支來,指著遠處下肥上窄的銅壺給嵬名赫看:“站在這一丈外,將箭投到那壺裡去就可以了。我們每人十支箭,誰投中多,便算誰贏,輸家罰一杯酒,你看如何?”
嵬名赫略有些懵懂地點點頭:“好,我試看看。”說著拿起一支箭,比劃了一下,憋足氣猛地大力投擲而出。
這一下,箭倒是射得相當遠,卻遠在了壺外半丈距離,射到了一位女眷腳邊,叫那女眷低低抽了一口氣。
“嵬名王子好臂力!”趙珣笑著熱心解釋,“隻是這投壺靠的,不是蠻力,而是巧勁,你看我投一次。”
他說著提起箭來,輕輕巧巧一擲,咣當一聲準準入壺,而後再將一支新箭遞給嵬名赫:“來,你再試試?”
嵬名赫硬著頭皮再投,這一次倒是射中了壺,卻把那銅壺直接射倒了。
底下眾人窸窸窣窣笑起來。
趙珣歎息一聲,看了眼臉色發青的野利衝,笑道:“看來嵬名王子的確不擅長投壺,再這樣下去,倒是我勝之不武了。野利將軍既崇尚中土文明,應當也曾研習此道,或者……你來試試?”
野利衝笑了一聲:“這有何難?隻是下臣身份低微,不敢與諸位殿下比試。”
他說這話的時候,似有意似無意地看了霍留行一眼。
在場都是老謀深算的狐狸轉世,自然瞧得出,這位將軍是打算與今夜眾人都在抬舉的霍留行一較高下,從而找回西羌的顏麵。
本來就是來投降的嘛,何必這麼好勝?
不少官員都皺起了眉頭。霍留行腦子的確靈光,卻畢竟已是個殘廢,難道還能比得過一次盲射三箭入壺的野利衝不成?
這個套,大齊可入不得。
趙珣心中倒是像有了主意,看了霍留行一眼,見他始終含笑,並無異議,卻沒有立刻遂了野利衝的意:“那這樣,”他說著,轉身麵向薛家的席位,“薛將軍,聽聞令郎武藝高強,莫不如請令郎來與野利將軍比上一局吧?”
薛策頷一頷首,示意兒子去。
薛玠起身接過宦侍遞來的十支箭,朝皇帝與四麵眾臣頷首:“薛玠獻醜。”說著手掌一翻,夾起三支箭,微眯上眼,緊盯住一丈外的銅壺,揚手一擲。
同一時刻三聲清響,三支箭竟齊齊入了壺!
上首皇帝龍顏大悅:“好!”
眾臣見狀使勁鼓掌。
薛玠長身玉立,麵不改色,剩下七箭,箭無虛發,一一穩穩入壺。結束後,他再次朝皇帝行了頷首禮,而後看向野利衝:“該野利將軍了。”
野利衝撐膝起身:“薛郎君好武藝,不過我投壺時,好憑直覺,而非眼力。”他說著,撕下一截黑色衣袖,縛在了眼上。
薛玠臉色稍稍一變。
野利衝笑著接過箭,站在比薛玠離壺更遠半丈的位置,信手投了一支。
中。
再投一支。
又中。
最後還剩三箭時,他一扯嘴角,同樣一次齊發,同樣三箭皆中。
如此一來,看似最後結果是十箭平局,實則卻顯然是野利衝占了上風。四麵眾人皆為此人功夫所駭,一時鴉雀無聲。
卻在這一室靜默裡,聽得三下清亮而緩慢的擊掌聲。
擊掌之人,正是霍留行。
他的誇讚似是發自真心:“野利將軍身手了得,著實令我等欽佩。”
野利衝扯下蒙眼的衣袖,回看他:“如此,霍將軍可有意與我比上一比?”
霍留行麵上依舊是溫文爾雅的笑,拋出的話卻擲地有聲:“未嘗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 溫文爾雅霍留行:下麵我給大家表演一個劈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