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2 / 2)

“吩咐下去,所有人退守曲陽,並令桑子瑞集結兵馬。”

“王爺的意思是?”

“慕今歌放權,蘇衍又未親政,皇都正亂著。這個時候集結兵力,或許又很多人願意投靠我們。”

蘇桓勾起嘴角,仿佛尋到了這幅死局裡的唯一生機。

詹旭然的行為視為叛亂,自然在天牢中受了不少折磨。

可那些人也不敢真的要了詹旭然的命,畢竟他是陛下的親舅舅。

夜色降臨,天牢內十分潮濕。

一位身披黑色鬥篷的人走了過來。

詹旭然臉上全是青紫,木然的抬起頭,便看到了那人的臉。

“咳咳,我就知道你會來。”

帽簷下的眸子半眯了起來:“詹大人難得聰明了一次。”

詹旭然嗤笑一聲:“詹遙,慕今歌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背叛詹家,背叛陛下!”

蘇衍掀開了黑帽,平靜的說:“事到如今,舅舅竟然還在以為我是詹遙。”

詹旭然臉色一僵:“什麼意思?”

他從地上騰的站起,湊近了蘇衍,仔細端詳著他的臉。

上麵根本找不到半點易容的痕跡,他嚇得倒退了好幾步,手指微顫的指著蘇衍:“陛,陛下?”

“舅舅總算認出我了。”

詹旭然聯想起這幾日他對蘇衍說的那些話,頹然的朝蘇衍伏跪下去:“是臣錯了。”

他竟然傻到告訴了蘇衍,程江的事,是他在背後搗鬼。

這下子無論說再多,陛下也不會信他了。

是他自己……自作聰明,毀了自己和詹家,怨不得旁人。

“若非你今日至死都沒說出我是詹遙,今夜我根本不會過來。”

詹旭然自嘲的笑了笑:“怎麼可能說?若是真的說了,那要把大周和陛下置於何地?皇位上坐的不是陛下,大周一定會亂套的。”

蘇衍半蹲了下去,同詹旭然直視:“那舅舅就不該違背我的命令,對今歌動手!”

“今歌?”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猜想果然成了真。

皇家究竟是做了什麼孽,無論是先帝還是陛下,都逃不了慕今歌三個字。

他啞聲的笑了出來,儘顯悲哀。

“今日之事,我提醒過你千次萬次,你卻總以為我是詹遙,對我的話置之不理。”蘇衍麵露失望,“我不再是當年的幼童了,今歌對我究竟怎樣,我能分得清。”

詹旭然久久未能說話,一直緊盯著蘇衍看。

蘇衍皺眉:“舅舅這麼看著我作甚?”

詹旭然大笑了起來:“陛下長大了,懂得隱忍和算計了。”

詹旭然心滿意足,朝蘇衍一拜:“臣,死而無憾。”

一時之間,詹旭然的腦子裡浮現過許多畫麵。

詹家雖有爵位在身,可自小家中便貧苦。

他和姐姐相依為命,自己隻得發奮讀書,想著至少能為姐姐掙得榮華富貴。

可在他十歲那年,姐姐就入了宮,成了宮裡的愉妃。

陛下需要一個能安心寵著的人,詹家隻有一個空名,手上無權無勢,是最好的選擇。

蘇衍出生在三月,正是草長鶯飛,萬物複蘇的日子。

他第一次見蘇衍的時候,他還隻是個小團子。

風一吹,梨花就落了滿頭,姐姐懷裡的蘇衍還在酣睡,小臉都變得通紅。

他始終忘不掉那個畫麵,後來蘇衍繼位,姐姐卻慘死。

他心裡仍舊不忘那個念頭,想成為姐姐的依靠。

然而姐姐已經死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振興詹家,成為蘇衍的依靠。

十年來,他卻走得越來越偏,而如今到死,才記起這些。

詹旭然閉上了眼:“陛下賜死臣吧,也算讓臣走得體麵一些。”

那日的太平侯,不也一樣死了嗎?

詹旭然想,這就是他的命。

“李德忠,上毒酒。”

“諾。”

李德忠打開了牢門,端著四角托盤走了進去。

月光從高窗外透了進來,映得裡麵的酒水十分清亮,恍然間,還能看到酒杯裡麵的月。

詹旭然端起了酒杯:“臣雖死,卻還是放心不下陛下。慕今歌此人,定得小心。那日國宴上,他不一定說的是真話。”

蘇衍低垂著眸,長睫微微發顫:“他活不久了。”

詹旭然睜大了眼,呼吸也變得急促。

他……快死了?

沒想到啊,他是真的算漏了這一條!

以前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慕今歌明明是想要皇位的!

然而他卻願意放權,願意維護蘇衍,怎麼看怎麼奇怪!

原來是這樣!

詹旭然啞然失笑,想起殷牧悠罵他蠢,他果然是蠢!

詹旭然仰頭將酒水灌入,那些冰冷的液體,將會一點點抽走他的性命。

詹旭然的目光放得極遠,十年啊,他和慕今歌鬥了整整十年了。

他在家苦讀的時候,慕今歌就已經成名。而他也總是被人和慕今歌作比,久而久之,詹旭然心頭就生出了怨恨。

他第一次見他,是在皇家舉辦的詩會之中。

詹旭然早早做了準備,卻被對方搶儘了風頭,一首海棠詩響徹皇都。

他站在春日之中,臉上的笑容清澈溫暖,猶如拂曉熹微的陽光。

那一瞬間,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確比不過他。

甘拜下風。

然而接下來的事,卻讓詹旭然驚訝,乃至生出厭惡。

不該的。

慕今歌可是自己仰望的人,何以如此肮臟,竟然和先帝搞在了一起?

不該的!!

詹旭然站在原地許久,忽然間想起——

原來他無法認同的,是那個曾對他甘拜下風的自己。

而今時今日,他才總算接受了外麵流傳已久的說法。

慕今歌初心未改,為陛下殫精竭慮,仍是當初翩翩的少年郎。

詹旭然沉睡了過去,恍惚間,仿佛聽到蘇衍朝李德忠說:“詹大人已經伏誅,你可曾看仔細?”

“老奴願以性命發誓,老奴看仔細了。”

“嗯,擬旨吧。”

“諾。”

詹旭然感覺自己被人給抬了出去,裡麵換成了一個和他十分相似的男子。

他這才恍然大悟,陛下是要他假死。

“從今日起,大周再無詹旭然。”

詹旭然眼睛酸澀,眼淚就快要流下。

蘇衍狠狠一拂袖,走出了天牢:“送他回詹家老宅的曲陽。”

李德忠自當得令,吩咐那幾人,仔細護送回去。

詹旭然嗓音沙啞到說不出話來,拜彆了蘇衍。

等那些人走後,天牢又歸之了平靜。

蘇衍走出了這個地方,外麵的月光清透,將四周都照亮。

他呼出一口濁氣,漫無目的的走著。

不知不覺間,蘇衍已經來到了太傅府。

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這種時候,他總是能想到他。

遠遠望去,太傅府似乎傳來奇怪的聲響。

蘇衍詫異的抬起頭,清淩臉色泛白的騎馬走了出來,在看到蘇衍的時候,還不由微怔:“陛下!?”

“出什麼事了?”

清淩聲音發抖,朝蘇衍說道:“太傅不見了!”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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