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他竟然說出了容緹教他的話:“成年就娶你。”
容緹在窗外看著,暗叫糟糕。他這樣教堯寒,便是刻意捉弄他的。一個人類被妖獸求婚,一定會覺得羞辱萬分。
況且,他們的主人還是個男子!
容緹都已經能想象得到堯寒把他的頭咬掉的樣子了,完了完了,他還是趕緊跑吧!
可殷牧悠的反應,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裡麵的燭火忽明忽暗,橙暖色的光跳動在他的臉上,燈下看美人,使得他的麵容染上了一層朦朧。
容緹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瓷白的肌膚上頓時浮現了幾分紅暈,像是打翻的朱色水墨顏料,逐漸在雪白的宣紙上暈開那般。
三分暖色,三分豔色,紅暈直接染至了耳根。
他抿著唇,語氣夾雜幾分慌亂:“不許胡說。”
那一刻,堯寒的心跳亂極了。
—
在顧家住了好幾天,齊嵐總算是找上門來了。
“坐。”
齊嵐四處看了看,卻沒發現堯寒的身影:“堯寒呢?”
殷牧悠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說道:“不管他。”
熱氣升騰而起,屋內放置了降暑的冰塊,驅散了燥熱,卻驅散不了外麵吱吱叫的夏蟬。
殷牧悠斜斜的倚靠於美人榻上,輕描淡寫的喝著茶,可齊嵐還是發現了他的心不在焉。
“那畢竟隻是妖獸,說出的話不必當真,也彆同他計較太多。”
“是啊,隻是個妖獸罷了。”
越想,這事兒都越不像是堯寒真心話,倒像是誰惡意教他。
他踏上修行不久,又不知人世,懂那個意思麼?
“談些彆的吧,你今日來找我做什麼?”
齊嵐進入了正題:“白虎降世乃是祥瑞,現在王都已經議論紛紛。”
“原來你是想問這個?”殷牧悠也不跟他繞圈子,齊嵐是可信之人,“白禹說,他是先祖派過來的護著我的。”
“先祖?”
“溫良玉。”
齊嵐眼底浮現震驚之色,早聽景丞師兄說過無數次溫良玉的厲害,沒想到禦靈術連白虎神獸也能收服!
殷牧悠放下了手裡的茶盞,對齊嵐說:“你多小心景丞,莫要聽信他的話。”
“……怎麼了?”
“白禹告訴我,那個景丞根本不是真武宗的人,他這樣挑撥離間,定是有理由的!”
這話完全讓齊嵐沒回過神來,心緒已是極亂。
可殷牧悠沒理由騙他,白虎神獸更加沒理由了。
齊嵐的臉色凝重起來,也看不清景丞了。
“那他說救褚的法子可是真的?”
“……這個倒是真的。”殷牧悠歎息一聲,要給褚續命,就得讓齊嵐受傷,褚也不會接受的。
齊嵐倒顯得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些什麼。
殷牧悠見他眼下青黑一團,便輕聲說道:“我會尋其他法子的,不止這一條。”
“……嗯。”
兩人的氣氛忽然有些凝滯,外麵一團雪色的團子衝了進來,直直的撲到了齊嵐的懷裡:“溫琅,你的血能否再給我聞一聞,我保證不舔!”
齊嵐:“……”
殷牧悠:“……”
白虎有些扭捏:“行嗎?”
殷牧悠撇過頭,噗嗤了一聲。
這隻白虎,他臉盲啊!
殷牧悠笑彎了眼,還要使勁對齊嵐說:“溫琅,你快答應他,他說的話定然作數,保證不舔的!”
齊嵐忍不住扶額:“這一團,莫非就是……?”
白虎可是神獸啊,未免也太蠢了些!
“白虎神獸威風凜凜,一眼就看出來了!”
受了殷牧悠的誇獎,白禹更加挺直了身體,做出一個優美的姿態。
這小子不知道誰,但挺有眼光的!
“你,不錯。”
殷牧悠一個沒憋住,竟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
齊嵐的頭更疼了:“溫亭侯,你也太壞了。”
白禹這才發現認錯了人,滿是羞色,恨不得躲入齊嵐的長袖裡,不敢探出頭去見殷牧悠。
下界靈氣不足,弄得他鼻子也不舒服了,輕微的氣味根本聞不出來,隻有那晚濃烈的香氣,才能使他馬上分清。
要是在玄陽大陸,他就算認不出人,也能靠氣味的。
齊嵐無奈極了,心頭的沉重也被這一幕給打消。
他連忙起身,將白禹還給了殷牧悠:“彆笑了。”
殷牧悠連忙抑製了笑意,隻是肩膀還不停的聳動著,明顯還是在憋笑。
齊嵐離開了屋子,見到褚在外麵揮舞著長劍,日複一日的練習劈砍。
陽光照在他的身上,為他的肌膚渡上一層淡金色的光,他額頭滲滿了汗水,眼神十分堅毅。
這段時間,他已經消瘦了許多了。
齊嵐看了許久,忽然忍不住走了過去:“徐常林在教你的時候,可曾有教過你劍招?”
褚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拜見齊將軍。”
“先回答我。”
褚低下了頭:“師父自然有教,隻是我愚鈍,並未學會多少。”
雖然沒了血脈相連的身體,但褚的靈魂到底是他弟弟。
齊嵐祭出本命劍:“看清楚。”
他從未收過徒弟,也從未教導過誰。
可齊嵐每一招都舞得極慢,要讓褚看得清楚。
劍招勢如破竹,每一式都帶著凜冽之氣,猶如驚雷那般。齊嵐生得極好,長袖流水間,劍招少了殺氣,倒多了幾分柔和。
許久,他才停下:“記住了多少?”
褚回過神來:“一些。”
齊嵐又重新舞了一次,不辭辛苦的教著他。
如此反複十次,天色都至深夜,月光清冷的灑下光輝,他的長劍泛起幾道寒光,倒映在粼粼的水麵上。
褚總算記清,卻不明白齊嵐為何這樣儘心儘力的教他。
齊嵐露出一個笑容:“褚,今日我教你這些,是希望你以後可以自保,不再受人欺辱。”
褚茫然的看了過去:“……有郎主在,不會有人再欺辱我,齊將軍這話是何意?”
齊嵐嘴裡泛起苦澀,他指得自然是齊夫人。
“隻是以防萬一罷了,再說了,你當溫琅的護衛,也要有些真本事才好。”
褚眼神一亮:“原來如此。”
齊嵐心裡終於下了個決定,輕聲對褚說:“念在今日我教你劍招,我們總算有了師徒之情,你可得還我。”
“這是自然!”
“三日後,你到顧家後門來,我等你。”
褚不做他想,便應承下來。
黑夜之中,齊嵐的身影顯得越發單薄,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
正當齊嵐打算離開顧家時,卻在門外見到了遲遲不肯回去的堯寒。
想起今天殷牧悠的反應,齊嵐不由問:“往日溫琅最是關心你,今天我多次問他,他都不願提起。堯寒,你到底說了什麼惹得他如此不快?”
堯寒側過身子,不想搭理他。
他尾巴一搖一搖的,神情顯得落寞。
“不願答就算了,不過說出來,我或許能幫你解惑。”
“……真的?”
“自然。”
“可容緹騙了我,才讓他生氣的,你不會也騙我?”
竟又是那鮫人?
齊嵐眼神微冷,想起容緹單獨找他談的事,便認定了是容緹從中挑撥離間。
再這樣下去……恐怕不好。
凶獸少了那個可以束縛他的人,止不得就會在王都發瘋。
“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立心魔誓。”
堯寒這才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緊緊盯著他,似乎在確認他所言是否是真。
到最後,堯寒才緩緩說道:“我說想娶他。”
齊嵐:“……”
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