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厲……靖言?
顧翊秋的眼神瞬間一變, 裡麵宛如卷起了狂風暴雨, 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你看清楚我是誰?”
殷牧悠心裡縱然有萬分委屈, 如果不是誰打了一頓屁/股,也不會羞憤得哭出來。
“你這混蛋的樣子我記得很清楚!看什麼看?”
顧翊秋:“……”
“告訴我,為什麼要找那些鼎爐?”
這世界的修煉體係對顧翊秋來說十分新鮮, 這裡的人甚至連精神體都沒有。意識海可以理解為神識, 他也是花費了許多功夫才漸漸弄清這些的。
從他嘴裡說出鼎爐兩個字, 顧翊秋整張臉都黑了。
對方可是他的向導。
屋內待得越久,池水裡的熱氣便蒸騰而起, 白霧嫋嫋間, 他的身影也朦朧了起來, 一切都好似身處在夢境那般。
顧翊秋的眼神裡近乎貪婪,已經有多久沒見到過他了?
是活著的, 他再也不要抱著那具冰冷的屍身了。
“我好歹是照陽山少主, 要你兩個鼎爐怎麼了?你就為了這事兒打我?”
“就這事兒,怎麼了?”
“你也太無理取鬨了!”
顧翊秋又好氣又好笑:“我無理取鬨?”
他這麼胡來,自己醒的時候,看到這一幕, 簡直把他給氣瘋了。
憑那些低賤的鼎爐而已, 也敢肖想他?
“你讓我滾, 我都如你所願的滾了,現在又想來找我了?”
顧翊秋有苦難言, 恨厲靖言這麼傷害他的遙遙, 更恨自己占領不了主導權, 沒能保護他。
他大步走到殷牧悠身邊,摟緊了他的腰,低啞著嗓音:“你看清楚我是誰。”
這已經是對方第二次這麼問了。
殷牧悠下意識的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強烈的求生欲促使他沒把‘厲靖言’三個字說出口。
貓薄荷對貓的求生欲,可不就是本能?
殷牧悠凝視了他許久,心裡排除了堯寒,蘇衍那個病嬌也可以被排除。剩下……孟雨澤和顧翊秋,這兩人隻能蒙一個!
殷牧悠的大腦高速轉動了起來,顧翊秋應該舍不得這麼逼問他,早就跑過來哄哄抱抱了。和顧翊秋結婚的三四十年裡,他已經成了寵妻狂魔的代名詞,全帝國皆知!
那……
“孟雨澤?”
顧翊秋的聲音冷極了:“那是誰?”
殷牧悠心裡頓時一咯噔。
顧翊秋的手已經漸漸伸到了他的腰間:“看來我沒陪在你身邊的日子裡,你認識了很多人嘛。”
這話不是和堯寒那句‘你在外麵是不是有彆的貓了’一模一樣!
殷牧悠頓時冷汗直流,身體也不自覺的僵硬了起來。
他這個時候,要不要裝作失憶不認識他?
殷牧悠緊緊閉上了眼,長睫微微輕顫,猶如振翅欲飛的蝶:“你不是厲靖言,也不是孟雨澤,你到底是誰?”
“還猜不出?”他緩緩啟唇,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顧翊秋。”
“我不認識!”
顧翊秋已經解開了他的腰帶,低聲淺語:“挺機靈的,知道裝失憶,是想來句不知者無罪嗎?”
這樣心虛害怕的樣子,可騙不到他。
殷牧悠見這方法行不通,緩緩睜開了眼,瞬間便朝著他親吻了過去。
媽的,腰帶都給他扯開了。
再不用強吻分散下注意,止不得會發生什麼呢。
顧翊秋很快化被動為主動,這些年裡他實在太想念他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一個人活著,他寧可和他一起去死。可他還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從這具身體裡蘇醒了過來,半點沒他的消息。
顧翊秋甚至想永遠長眠,都找不到機會。
顧翊秋本來就是好戰狂,在上一次的那場大戰裡,他更加拚了命。
失而複得的滋味太好,令顧翊秋舍不得分開。
他嘗到了對方唇上殘存的酒味,眼神癡迷,不由親吻得更深了些。
許久之後,殷牧悠才缺氧一般的深呼吸起來:“你到底還要吻多久?”
“不是你主動送上門來的嗎?”
殷牧悠臉色微紅,還不是怕顧翊秋繼續做什麼事?
他伸出手,低聲嘟囔了一句:“把東西還我。”
“什麼?”
“腰、腰帶。”他說完這句話,臉上不由一陣燥熱。
顧翊秋反倒不還,還把腰帶捏在鼻尖輕輕嗅了一口。不僅沾染了酒氣,還有殷牧悠身上那股極濃的香味。
“不還。”
殷牧悠:“……”
顧翊秋看似不經意之間詢問道:“你很在乎那個厲靖言?”
對於這個問題,殷牧悠可不敢馬虎。
萬一回答不好,可不是火葬場這麼簡單。
思來想去,殷牧悠打算說出實情,畢竟顧翊秋可不是堯寒那個小笨蛋。
等聽完了殷牧悠的話,顧翊秋臉上的神情才逐漸凝重了起來。
“隻有四個世界的你被治愈,厲靖言所接收的,全都是那幾次轉世之中的負麵情緒,那些東西漸漸累及。可以說,他是沒有遇到我之前的你。”
這詞聽起來簡單,理解起來卻尤為的艱難。
尤其是,讓顧翊秋相信這具身體竟然並非彆人,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顧翊秋開始頭疼欲裂,剛才還朝自己露出了笑容,此刻連站也站不穩,直直的倒在了殷牧悠懷裡。
殷牧悠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一遍又一遍的喊著他的名字。
然而顧翊秋的臉色卻越發的蒼白,仿佛在承擔什麼痛苦一樣,冷汗打濕了他的黑發,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兩下。
痛。
顧翊秋能感覺到的,唯有這個字罷了。
明明伴侶就近在眼前,他卻沒有力氣再擁抱他,顧翊秋抬眸看向了殷牧悠:“我……不想離開,我想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三十年的時間太短了……”
殷牧悠抓緊了他的手,心裡更加焦慮:“顧翊秋,你怎麼了?”
顧翊秋卻深深凝視著他:“你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因為隻想治愈我?”
“當然是喜歡!”
顧翊秋露出了一個笑容,徹底陷入了沉睡之中。
再次蘇醒過來,他已經不再是他了,對方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而冰冷,狠狠拍開了殷牧悠的手:“放開。”
厲靖言回來了。
殷牧悠失魂落魄的低下了頭去,他記得,是他告訴顧翊秋這些事之後,他才起了異變。
“很意外?”
厲靖言已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殷牧悠隻能看到那雙冰冷的金色眼瞳,裡麵帶著淡淡嘲弄。
“消失了一個。”
殷牧悠臉色瞬間煞白,嘴唇囁嚅了兩下。
“你想問為什麼?”厲靖言回答道,“告訴他全部事實,他就會想徹底掌控這具身體,多了不該有的貪念,便是自我毀滅。”
“……是我?”
“是你,不過我還得感謝你,正因為你這麼做了,才讓我收回了一個人格。如今……對這具身體的掌控權更大了。”
殷牧悠身體微微發顫,明知對方闡述的是事實,可心臟的某一處仿佛被肆意瘋長的藤蔓給勒緊,上麵的刺讓他那處流了血。
厲靖言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心裡浮現起異樣的感情來。
屋外大雪紛飛,把所有的一切都凍結成冰。
厲靖言一閉上了雙眼,似乎走到了一片乾涸的沙漠,四周就像是著了火那樣,隻剩下炎熱和高溫。不遠處站著一個青年,他的腳邊睡著一隻巨大的雪豹。
這是顧翊秋,那片人格最後殘存的意識在同他對話。
[彆傷害他。]
[……]
顧翊秋並不厭惡他,以這樣的手段融回了自己這片人格。畢竟他們是一個人,厲靖言什麼想法,顧翊秋最了解不過。
顧翊秋不由想,如果是他,自己約莫也會這樣做。
[你就是我,不會真的對他狠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