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自家魔主這一懟, 那人瞬間就目光呆滯了起來。
他分明是在幫自家魔主說話啊!
而且,坐在台上的魔主完全變了個樣, 方才的氣勢雖然駭人,但也是內斂的。而現在完全凶光外露, 一副護崽子的老母雞樣子。
咳,這樣的聯想是不敬的!不可以這麼想!
“魔主……這群人分明是來找茬的, 找不找那人都是我們冰宮的事,憑什麼讓他們派人監督?”
正派那群人瞬間怒了:“若非友宗嫡傳弟子在你們極北消失,我老頭子也不會舔著臉來你們極北!”
“你們正派殺我們極北的人還不夠多嗎?想當初我們極北派人去你們正派的時候,不也一樣受到了羞辱?”
乾元站在一旁, 臉色也難看了起來:“你們那是來尋人嗎?分明是借此來打探消息!”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們還君子?極北的魔物、妖孽, 哪一個不是作惡多端!?”
殷牧悠更絕望了, 殿上的人果然是堯寒,他並未認錯。
眼見著這兩撥人又要吵起來,之間的鴻溝和血海深仇, 完全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這兩方吵得都快打起來,殷牧悠站在中間, 自然受到了波及。
正當他的怒氣一點點積攢起來的時候,竟忽然有人替他開了口。
“住口!”
聲音是從大殿的上方傳來的,眾人朝那邊望去,已經看到了堯寒臉上的不悅。
他緩緩站起了身, 玄色衣袍逶迤拖地, 腰間的玉玦相互碰撞, 發出清脆叮咚的響聲。
吵鬨的兩方失了言語, 怔怔的看著他。
壓倒性的氣勢及魄力。
冰宮這邊的人身體都僵硬住了,方才爭辯的時候,是他們怒上心頭,而忘記了魔主仍在此地。
現在可和從前不一樣了,他們極北之前是流放之地、遺忘之地,但自從魔主來了以後,不僅設置了護宮大陣,建立了冰宮。還令他們極北有了第一座城池,這都是魔主的功勞啊!
現在可不能和以前一樣,那麼肆意放縱了!
原以為魔主會動手,可他靠近之後,卻隻是將殷牧悠拉入自己懷中:“你們嘰嘰喳喳的,吵到他了。”
哈?
方才魔主開口,就是為了這個?
不僅是冰宮眾人,連幾個正派的人全都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冰宮的人都是看厲靖言的眼色行事的,一瞧他在這麼重要的場合下,對殷牧悠這麼維護,心裡瞬間就有了譜兒。
看來,這位還真是深受魔主寵愛啊。
雖然他們魔主平日裡不怎麼搭理,這一到大場合就護起來了!
殷牧悠冷汗直流,生怕堯寒被那些人察覺出異樣:“魔主可同意我方才的建議?”
“我聽你的。”
殷牧悠害怕他人察覺,趕忙把話題引到了正派的人身上:“幾位前輩不若派一人,跟我們去查一查?”
他們商議片刻,最終讓那位叫做乾元的修士出來了。
殷牧悠又小聲對堯寒說:“你派一人負責此事吧。”
堯寒不情不願的隨便點了個人:“就你吧。”
曲明微怔,沒想到堯寒竟點了他,之前還為了鼎爐的事被魔主訓斥了一番,原以為魔主會對他生了芥蒂呢。
曲明也極高興:“屬下一定辦妥當!”
“嗯。”
眾人漸漸散場,殷牧悠走出大殿的時候,還有些腳步虛浮。
乾元見他如此,忍不住擔心的問道:“少主沒事吧?”
“沒事,有勞前輩了。”殷牧悠朝他笑了笑。
“哪裡的話?少主來玄陽大陸任何地方,都要比這極北不知強到哪裡去了,極北的人對你這般不敬,我看了都痛心!”
他這話說得一點兒都不作假,殷牧悠來極北遭人冷眼慣了,還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待遇。
昨夜和梧玄詳談時,他也曾聽梧玄提過一兩句。
地球屬大世界,修煉功法也比這裡的進步許多。就算拋開這點不提,小世界的人對大世界的人存著天然的憧憬和好感。
梧玄舉了個最簡單的例子,就好比從玄陽大陸,去往大禹國一樣。那個世界隻有武者,修仙者在那邊完全是神話一樣的傳說。
梧玄這一解釋,殷牧悠才徹底明白過來了。
“來極北隻是一時的,往後還得去玄陽大陸其他地方,還要多謝前輩的愛護。”
乾元一聽殷牧悠這麼說,對他的好感更甚。
眼前這照陽山的少主,看著不驕不躁,連受了人冷眼也這般溫和,真是越看越喜歡。
“哪裡的話,今日若非你開了口,他們也不會同意讓我跟著去尋嫡傳的弟子。”
兩人交談了片刻,乾元這才離開了此地。
殷牧悠原本打算先回去,卻沒想到剛拐彎,就被身後的人給抱住了:“你剛才和他聊得很開心?”
“堯寒?”
對方在他背後輕輕蹭了蹭:“我聽到他要拐騙你離開這裡。”
拐騙?
殷牧悠笑出了聲:“哪有拐騙!”
“凡是想讓你離開我的,通通都是拐騙!”
殷牧悠無奈,隻能由著他說了。
“你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堯寒才想起這個,連忙對殷牧悠說:“我一醒來就坐在那個地方,還看到下麵一群人!”
所以才會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樣子?
“彆怕,不還有我嗎?”
堯寒頓時笑了起來,眉眼都彎起,衝散了這張臉的冷凝之意。
他走到了殷牧悠身旁,拿著他的手放到自己頭上:“摸摸。”
殷牧悠被迫給擼了貓,還要順著毛去擼。多虧了這幾個世界,他已經有經驗了,沒幾下就把人給整舒服了。
“下巴也要!”
“……萬一被人看見。”
“看見就看見!”
“你不要麵子的?”
堯寒一臉的不高興,他凡事有什麼情緒,總能第一秒表現在臉上:“要是誰敢嘲笑,我就咬上去。”
殷牧悠肚子都笑痛了,故意逗他:“其他找個人幫你順毛不好?”
“誰敢?”堯寒呲牙,他這樣高貴的九命貓妖,不是一般的臟手配順毛的。
殷牧悠隻得撓撓他的下巴,堯寒和獸形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又蠢又凶。
堯寒舒服得眯起眼,咕嚕咕嚕了兩聲,這才和殷牧悠提起了正事兒:“我腦子裡多了幾段記憶,可又不是我的。”
殷牧悠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心頭升起了苦澀。
堯寒立馬嚷嚷了起來:“溫琅,彆停!”
“我不叫溫琅了,我叫殷牧悠,記住了。”
堯寒把這個名字念了好幾遍,然後才喊他:“悠悠~”
甜死了,膩死了,還撒著嬌呢。
他的名字在堯寒嘴裡喊成這樣,殷牧悠心裡的苦澀也沒了,止不住的打了個寒顫:“不準用這種語調叫我。”
堯寒瞪圓了眼,鬨了脾氣:“悠悠!”
殷牧悠:“……”算了算了。
“你還看到什麼了?”
“你是不是還遇到了其他的我?”堯寒聲音低落了下去,“那一定是你,我不會認錯的。”
殷牧悠勾起唇角,眼神猶如三月的春風那般:“嗯。”
堯寒這才笑得眯起了狹長的鳳眸,明明同一張臉,卻呈現出了不同的氣質來。
“我看見你娶我了!”
他原來得到了這部分記憶?
殷牧悠啞然,看他的眼神更加柔和。
堯寒喃喃的念著:“我們結婚了,你就要一直和我在一起了……上次,就是沒來得及結婚的原因,你才離開我了。”
他的意識越來越困,漸漸的,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殷牧悠手上的動作還沒停,聽到堯寒這話的時候,心裡也不是滋味。
在短暫的瞬間,他完全沒發現對方已經交換了人格,厲靖言身體都僵硬了起來。
在極北……不,以前誰敢這麼對他?
“你在做什麼?”
這極冷的語氣,讓殷牧悠反應了過來,隨後立馬收回了手。
“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我!?”
厲靖言完全不可置信,不由的拔高了聲線。
他身體裡的人格都是乾什麼吃的,竟然能容忍殷牧悠這麼做?
殷牧悠一時還沒忘昨天的事,臉色也冷如寒霜:“魔主自己不記得,翻臉就想找我的不是?”
厲靖言眼神微閃,得了些記憶的他,竟無法對殷牧悠說那些傷人的話了。
他看到了那些記憶,才逐漸明白了顧翊秋是什麼意思。
那幾個被選中的人格,的確很幸運。
為什麼他腦子裡全是些扭曲、黑暗、被人追趕脅迫,被人背叛傷害的記憶?而他們卻能遇到他?
嫉妒自己,這聽上去天方夜譚,然而這就是厲靖言心裡的真實情感。
“魔主若要嗬斥我還是免了吧,我有些累了,先離開了。”
厲靖言佇立在原地,沉默了許久。
剛才沒發現,等冷靜下來了,稍加回味,他竟然還覺得被對方撓得挺舒服的。
到底是哪個人格,天天享受這些。
一生出這個念頭,厲靖言的眼瞳裡瞬間湧起洶濤駭浪。
享受?
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
雪下了整整一天,明明已經到了下午,都不見停。
曲明早已對極北的惡劣天氣習以為常,冰宮建立之所還不是最冷的地方,朝北走千裡處的秘境,那裡珍奇異寶雖然許多,可寒風猶如罡風,甚至有低階弟子因為無法抵禦酷寒而活生生被凍死。
曲明等了許久,才隱約見遠方走過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