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修)(1 / 2)

第二十二章

愈微走得太過決絕,仿佛斬斷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那日的事情猶如一塊燒紅的鐵塊,深深的烙在了乾元心上。

總想忘記的事,卻偏偏忘不掉。

乾元已經修行了幾百年,早就忘了當初救他那位大哥哥的音容相貌。在那日見著愈微過後,竟漸漸的想起來了。

一樣的溫潤得猶如玉石,柔和得好似清風。

他們兩人,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了。

“景丞……”

乾元站在藏書架前喃喃自語。

這個名字,在仙盟乃是個禁忌。

仙盟幾百年前曾有一位修為極其高深的修士,同時也是仙盟的盟主,名喚顏風淩。他習的功法十分奇特,乃是在修煉過程中,一點點將自身的七情六欲排出體內,從而羽化成仙。

顏風淩偶入了一秘境,在裡麵帶回了一個孩子,並收為徒弟。

那個孩子,便是景丞。

可後來不知什麼原因,顏風淩竟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徒弟。

自那之後,人人都不敢提及這個名字,甚至將記載他的玉簡全部毀壞,乾元如今雖然是仙盟盟主,但也查閱不到當初的真相了。

人人都說景丞十惡不赦,可那卻是幼年救他的大哥哥。

那樣的人,怎麼可能犯下那些惡行?

乾元心中雖然不信,但多年來查閱無果後,也隻能放棄。

哪裡想到,在見到愈微後,那些記憶全都浮現於腦海,他會如此的神思不定。

“老祖,極北那邊有消息了!”

正當此時,外麵的呼喊聲,大亂了他的思緒。

乾元立馬走了出去,著急得連手裡的書卷都沒來得及放下:“可是照陽山少主醒過來了?”

小童神色凝重的搖著頭,如果真醒過來就好了。

“厲靖言已經在造化池邊守了七天七夜,誰都不肯見,如今極北冰宮亂成一團,有些心思不正之徒已經開始滋事挑釁了!”

乾元也皺緊了眉頭,若真是這樣,興許又要亂起來了。

小童不明白:“老祖,怎麼會這樣?”

“極北是有些良善重義之人,可大部分都是凶神惡煞的,以往他們受製於厲靖言,自然不敢胡亂生事。可現在……”

現在的厲靖言怕是不願管這些,一心隻放在殷牧悠身上。

小童忽而恍然大悟:“所以老祖才一直令我打探殷少主的消息?”

乾元‘嗯’了一聲:“他可有醒來?”

小童苦著個臉:“靈骨都損了一半,怎麼可能醒?”

乾元摸了摸自己的白色胡須,臉上的表情越發凝重。

看那日厲靖言的反應,要是殷牧悠一輩子不醒,厲靖言還不知會做什麼。

他們沒人是厲靖言的對手,自然阻止不了他。

“你去通知仙盟眾位長老,令他們來這藏書閣,此事須得從長計議。”

小童自然明白事情有多嚴重,很快便離開了這個地方。

殷牧悠的生死,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生死,更關乎整個玄陽大陸。

時間一點點過去,不知不覺夕暮已將天空泅染成暖橙色,遠處能望見連綿起伏的群山。

乾元負手而立,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雖然現在該在意的,乃是殷牧悠的性命,可他滿腦子都是大哥哥的事。

明明已經努力逼迫自己忘卻,就算在內心明白景丞不是十惡不赦的人,在坐上仙盟盟主之位後,還是因為種種原因而選擇不再查下去。

他對那個人有歉意。

不知不覺間,乾元捏白了手,還好藏在寬大的袖袍之中,誰都無法察覺。

包括他自己。

當幾位長老趕來藏書閣時,乾元這才收回了心神,朝眾人道:“這次找諸位前來,是想讓諸位同我一起想想法子,看能不能修複殷少主的靈骨,畢竟厲靖言他……”

乾元尚未說完,便被人給打斷:“乾元,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們幫助極北?”

極北和仙盟交惡已久,就算之前厲靖言幫了他們,仙盟的人答應與他休戰,但爭鬥之中死傷了那麼多人,這仇恨一時半會兒無法化解。

“不是幫助極北,而是喚醒殷少主。”

“人人皆知殷牧悠是厲靖言的道侶,照陽山都和極北結盟,幫他不是幫極北是什麼?”

倘若沒有殷牧悠,照陽山和極北自然不會結盟,他便是那條紐帶。

現在還有這樣迂腐之人,乾元忽而怒目:“那日諸位也見過厲靖言的實力了,諸位之中,誰有能力贏過厲靖言嗎?”

此言一出,使得眾人鴉雀無聲。

“你們問問,那日在困仙陣中,見識過厲靖言實力的仙盟弟子們,還有誰敢同厲靖言交手!”乾元目光如炬,橫掃一圈,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映入眸中。

還真是……百態。

他們說不出話來,也有些是因為沒有跟乾元去困仙陣,隻是略有耳聞罷了。

乾元一回來便下了命令,不得再針對極北,他們如何能信服?

自然而然,底下便有了些微詞。

可這話一出,他們反倒一個個跟鵪鶉似的,話都不敢說了。

那次回來的仙盟弟子,說得最多的便是厲靖言的恐怖之處。

那日發生的事情倒隻明白三分,可厲靖言的實力卻明白了十二分。

“若不救回殷牧悠,便是放任厲靖言發狂。”發狂兩個字一說出口,乾元的手都止不住的微顫起來。

到時候,局麵一定再也無法抑製。

殺不得,便得抑製。

而殷牧悠,便是抑製他最好的藥。

“盟主說得極是……的確是我們太狹隘了,被那些往日的仇恨衝昏了頭腦。”

“那諸位可有法子救治?”

所有人都眉頭緊皺,他們是修士,對草木之靈身上的靈骨,就像是霧裡看花一樣,總是不太明白的。他們隻知道那是修煉的命門,同他們的元嬰一般。

就算現在要讓他們說什麼,他們也無從開口。

氣氛陷入了僵硬,直到一人終於出了聲,這是那日跟乾元一起去的長老:“那日我們給他用了無數的靈藥,都無濟於事,如今看來……或許隻有一處能救得了他。”

“何處?”

“上雲秘境。”

乾元猛地睜大了眼,那便是當日顏風淩撿到景丞的地方。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周圍密密麻麻看不見的線拉扯著他,終究要去探查當日的真相。

上雲秘境,這一次他一定要去查個清楚!

“這件事情,我會親自去極北同厲靖言說。”

眾人漸漸散去,乾元餘光望到了外麵的夜空。

暮色漸漸散去,漆黑的夜晚即將來臨,萬物寂靜無聲,安靜得有些可怕。明明才下了一場暴風雨,大約……又是大雨漸至的前夕。

厲靖言在造化池旁坐了一宿。

天邊的曙色漸漸散開,金色的微光衝破了黑暗,照射在冰床上的人。

極北鮮少有陽光,就算是有也是冰冷的,他感受不到半點溫度。

厲靖言的目光似水,溫柔的落在殷牧悠的身上,仿佛眼前的人於他而言便是世上最重要的珍寶。

“魔主。”

不一會兒,身著一襲金色衣衫的曲明走了過來,為周圍增添了些色彩。他望向冰床上的殷牧悠,眼底藏著悲痛:“仙盟那邊送來大量天材地寶,說是想助魔主一力。”

厲靖言始終沒有說話,曲明的心臟都揪起來那般疼。

迎麵而來的風刺痛著厲靖言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他的黑發被鮮血所染紅,再俊美,也是一具失卻魂魄的軀體罷了。

葉戚霜的事,曲明也聽到了些傳聞。

以往對厲靖言隻是本能的懼怕和恭敬,如今卻多了些憐憫來。

虎毒尚且不食子,偏偏世上還有葉戚霜那樣的人,為達目的連自己兒子也利用。

“魔主,殷牧悠會沒事的,乾元那老頭兒說……有法子治。”

聽到這句話,厲靖言終於有了動靜。

他分明在這裡呆坐了快十日,失魂落魄的守著殷牧悠,誰叫也沒反應的。

“乾元,在哪裡?”

說出口的話異常嘶啞,仿佛千萬根針在肉上緩緩劃過,聽在耳朵裡也帶上痛感。

曲明連忙道:“就在外麵,說是想同魔主詳談!”

厲靖言顧不了這麼多,朝外大喊:“乾元,你有何法子!”

這一聲用上了真元,足矣傳到乾元耳朵裡。

果不其然,一位穿著藍色道袍的白發老人緩緩而至,造化池四處長滿了冰淩花,他就仿佛置身於冰做的花叢,眼前的場景令這一處美得猶如仙境,半點不像魔修的地盤。

乾元望向厲靖言,才發現他還是當日的裝扮。這副渾身是血的淒慘模樣,哪裡還像統領極北的魔主?

“我一位摯友偶然在古籍上見到的,或可一救。”

“快說!”厲靖言的氣勢凜冽,如冰如霜,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他如此急迫的想知道,乾元也不賣關子了。

他連忙將上雲秘境的事脫口而出,在聽到這幾個字時,曲明卻疑惑了:“上雲秘境是何地?為何我從未聽過?”

他沒聽過,可厲靖言卻聽過。

當年他被紫光宗的人陷害汙蔑,修為都被廢了,跌入萬丈懸崖去到下界,還撿回了自己前世的身體,便是通過上雲秘境。

那個地方……極少人知曉,乃是世界與世界之間的縫隙,靈氣與魔氣混雜之地,陰陽交錯,混沌不清,稍有不慎便要喪命。

更有些人,去到那個地方過後,身體便發生了異變,變得連人都不是了。

厲靖言艱難的說出:“上雲秘境……百年才開放一次,距離上次開放,不足十年。”

“什麼!?”曲明焦慮了起來,“那殷牧悠不就……”

說道這裡,他的話突然間戛然而止。

曲明小心翼翼的朝厲靖言望去,他的臉色更差了,這無異於給他帶來了希望,又瞬間毀滅一樣的痛苦。

這個乾元,到底是不是來救人的!

乾元也接到了曲明的怒目而視,他自覺愧疚,心虛的摸了摸胡須:“我們對上雲秘境所知極少,唯有草木一族。”

“草木一族?”

乾元吐出了兩個字:“梧玄。”

厲靖言的眼中頓時迸發出光彩,對了,還有梧玄!

他們便是通過上雲秘境才來到這個世界的,問梧玄一定會有線索!

“曲明,極北的大小事宜暫且交付於你。”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