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還沒明白,畢竟他對上雲秘境完全不懂:“魔主?”
“我要外出,去照陽山!”
雖不知乾元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見厲靖言如此,曲明忽而鬆了一口氣:“是!”
有希望便好!
—
照陽山距離極北有一段距離,厲靖言片刻都等不了,動用了十足的力量,附著在長劍之上,隻短短一個時辰便到達了照陽山。
乾元還不由歎氣,要是被旁人知曉,厲靖言把力量用到這上麵來,一定會大驚失色的。
天底下能以這麼快的速度禦劍的人,手指頭都能數出來。
“乾元。”
聽到厲靖言叫自己的名字,乾元才回過神來:“魔主可是何事想同我說?”
“無論你為何想跟我一起去上雲秘境,但我都要謝謝你,把這件事情告訴我。”
乾元睜大了眼,那個厲靖言竟然……道謝了?
嘶!
他無比震驚,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聽到厲靖言低頭。
這人可是被汙蔑,被廢修為,九死一生的時候都不曾低過頭啊!
是為了殷牧悠。
這個念頭在腦海浮現時,他的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他想知道上雲秘境,本身也帶了點彆的心思。
乾元陷入了沉默之中,就在這段時間,兩人已經抵達了照陽山。
照陽山自上次之後,山中靈脈已損傷得大不如前了。放眼望去,明明四季如春的照陽山,許多花草樹木已呈現凋零之色,到處透著死一般的氣息。
厲靖言皺緊了眉頭,目睹這一切的時候,心裡並不好受。
他大步朝山頂走去,厲靖言對這裡極其熟悉,不僅僅是因為被囚在照陽山多年,還因為他曾和殷牧悠在此地住過一段時間。
梧玄閉關的地方並不難找,厲靖言剛想打破禁製進去的時候,卻被一人給攔下。
“厲靖言?你怎麼……”素回看到了他身側的乾元,更是納悶。
這兩人怎麼結伴而行了?
“素回長老,有沒有法子能讓山主提前出關的?”
“發生什麼事了?少主呢?”
乾元長話短說,將殷牧悠的事情告知於他。
聽完這一切,素回幾乎呲目欲裂,沒想到殷牧悠受了這樣的折磨。
“靈脈消損之後,便全靠我們幾個老頭子支撐著,老朽是半點不能踏出照陽山一步。其餘草木之靈也受了鎖夢砂的影響,至今還虛弱著……老朽原本是想少主有厲靖言在,是一定不會出事,可如今你們竟告訴我,少主受了這樣的折磨?”
厲靖言臉色更加蒼白:“都是我無能。”
素回看他的臉色,心頭滿滿的怒氣也煙消雲散。
說到底,他和梧玄都是太相信厲靖言對殷牧悠的深情,覺得他寧可賠上自己的命,也絕不會讓殷牧悠受半點傷。
他心裡存了僥幸,總覺得他們會化險為夷,平安歸來。
可誰想殷牧悠竟一睡不起,靈骨也壞了半邊。
素回歎了好久的氣:“你們來找梧玄,是為何事?”
“上雲秘境。”
素回一驚,詫異的望向了他。
厲靖言卻說:“我擅自破壞禁製,會讓梧玄受傷,可此時若不喚他出來,便來不及了。他若要我的命,我賠給他便是!”
素回思來想去:“……草木一族的禁法,你在外麵是無法破壞禁製的,但我可以把這件事告訴梧玄,但需要時間。”
聽到他這麼說,厲靖言的臉色才終於好看些。
這麼些日子了,他守在殷牧悠身邊太久,現在一放鬆下去,厲靖言的意識便開始模糊。
他搖晃著身體,竟朝前傾倒。
素回連忙施展術法,地上的藤蔓瘋狂湧起,接住了他的身體。
可再次醒來的人已經不是厲靖言了,而是他身體裡尚未融回去的最後一片人格——堯寒。
厲靖言融回去的人格越多,對身體的控製便越高。這些天堯寒拚了命的想出去,卻被厲靖言給抑製得死死的。
現在有了可乘之機,他自然要奪走身體。
“沒事吧?”素回趕忙去接住他。
堯寒卻推開了他的手,搖晃著身體,臉色蒼白的重新站直。
他用秘法將空間打開,隻想早一些看看躺在床上的那個人,很快在堯寒的身側便憑空出現了一座冰床,睡在上麵的人始終沒能睜開眼。
堯寒隻覺這幾日,自己又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
他也是這樣,安靜的睡在了石墓裡。
“悠悠……”
“那可是靈骨,那麼疼,你怎麼傻成這樣?”
堯寒的聲音裡藏著哭音,身體微微發顫,眼梢也染上的豔紅色。
眼淚滑落下來,滴到了殷牧悠的衣衫上,漸漸被布料侵染乾淨。
素回一見如此,便知道更麻煩的主兒出現了。
厲靖言尚能保持些理智,打探上雲秘境的事。可這位便是受了殷牧悠影響才誕生出來的,所有的喜怒皆由他而產生,為了他甚至比厲靖言還要瘋魔。
素回原本想爭取一些時間,同梧玄好生商量上雲秘境的事。
可堯寒一出現,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不得不悄悄聯係梧玄,通過照陽山地上的草木,一片又一片的葉子用微弱的靈息傳遞了過去。
素回一邊這麼做,一邊穩定他的情緒:“堯寒,你彆亂來,這事山主一定會解決的!”
堯寒抱緊了殷牧悠,眼神發狠:“就算去了上雲秘境,也不能完全保證治好他,不是嗎?”
“這……”素回手心全是冷汗,逼迫自己說出,“自然能治好!”
可這副模樣,如何能躲得過堯寒的眼睛?
“你騙我!”
四處的黑火不知從哪裡竄出,瞬間便將他們包裹。這東西能燃儘一切,素回本體又是藤蔓,深深紮根在照陽山各處。
黑火從地底燃燒,將他的根須也燒了起來。
素回維持照陽山的聚靈陣本就元氣大損,現在又臨強敵,半點沒有招架能力。
反倒是乾元,一看對方失控,立馬便拔出了長劍,想朝著堯寒刺去。
堯寒連看都沒看他們二人,眼神放在殷牧悠身上,用手指輕輕撫摸著他蒼白的唇,毫無血色可言,又極其的冷,便猶如一個死人。
堯寒病態一般的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將自己的血塗抹到他的唇間。
滾燙的血似乎能融化冰冷,再次摸上去的時候,仿佛真的有了溫度一樣。
“就算是我騙人,可試都沒試,你怎麼知道?”素回疼得冷汗直流,“堯寒,你當真喜歡他嗎?”
堯寒猛地回過頭,在黑火之中緩緩站了起來:“你們懂什麼?我甚至……甚至願意陪他一起去死。”
一種無力感將在場的兩人包裹,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又要像那個時候一樣了嗎?
乾元知道自己實力不如堯寒,甚至現在過去他也有危險。可大哥哥的事,令他心中存了萬分的遺憾和無力。
就算當上了仙盟盟主,也無法還自己的恩人一個清白。
“現在一切都是未定之數,縱然素回長老欺騙你,也得等山主出來再說!你就這般軟弱,沒了殷牧悠什麼都不成了?”
乾元說這話不過是激將法,可素回卻明白,他什麼事都不知道,才會這麼說的。
要換做是他,絕不忍心說出這樣的話。
堯寒沒了殷牧悠……還當真不成了。
聽了乾元的話,堯寒譏諷的笑出了聲:“你不明白,你們都不明白。我是九命貓妖,當初為報答一個人的一飯之恩,尋到他的轉世,沒日沒夜的替他在山中,在河畔,在草叢裡,尋找我所能找到的食物。”
“可他呢?他就因災荒之年,便將我捉住。”
堯寒低吟著,聲音嘶啞萬分:“抽筋剝骨,吃著我的肉,喝著我的血,足足八次!”
乾元睜大了眼,倒退了一步,手裡的劍竟再也無法出招。
八次……?
足足八次,還是被人給恩將仇報。
“是悠悠撿到了我,也不嫌棄我。我厭惡人類的樣子,卻因他而化形。”
“還有一個人,比我更慘。”
“他一生都沒遇到那個救他的人,九次全死於那人之手。死後痛苦萬分,被戾氣所包裹,日日詛咒,到最後成了一方災厄。”
“這就是你們懼怕的那個人。”
乾元詫異的望向了素回,卻見他無力的低下了頭,他瞬間明白了,眼前的人說的是事實。
那樣的痛苦,誰能忍受?
他光是想一想,便牙關打顫,宛如墮入永無止境的黑夜一般。
那他方才說的話?
乾元頓感愧疚,隻因自己想穩住堯寒的情緒,便用這樣的話刺傷了他?
“方才,我……”
堯寒卻打斷了他的話,似乎已在心裡做了抉擇。
“我隻想讓他活,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堯寒操縱著黑火:“老頭,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有私心,想借著這段時間商量,給你們留後路,給照陽山留後路。”
素回被他這樣戳穿,卻一個字也反駁不了。
堯寒露出一個笑容,彎起的弧度有種天真的錯覺。
他朝裡麵喊道:“梧玄,出來吧,再不出來,照陽山便要毀了。”
果然,裡麵總算有了動靜。
在梧玄出來的那一刻,四處的黑火瞬間熄滅。
畢竟他的目的也隻是為了逼梧玄出來,並不是真的要傷害照陽山。
堯寒走到了素回身邊,一股精純的靈氣湧入素回體內,甚至彌補了他之前維持聚靈陣的元氣損傷。素回詫異的朝堯寒望去,卻見他表情極冷,什麼話也沒和素回說。
這樣的行為,不就等同道歉?
素回一時間同乾元一樣羞愧萬分,自己怎麼也不應該懷著私心。
是他錯了。
梧玄便站在不遠處,目睹了這一切。四處全然一片焦黑,仿佛不是那個山清水秀的照陽山了,罪魁禍首就站在一旁。
“梧玄,你有法子救他嗎?”
梧玄朝不遠處望去,堯寒笑起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淚珠,是方才哭得太狠了。
“隻要你告訴我,去上雲秘境能救他,我便一定信你。”
梧玄看到這一切,堯寒的眼神還帶著希冀和渴求,他身上滿是血汙,樣子無比淒慘。
這一瞬間,他仿佛被扼住了喉嚨,一個字也無法說出口。
堯寒這個表情,不正是在朝他說,哪怕是騙騙他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