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回家,得知夏爾打了維塔麗,著實惱火,叫著喊著這混小子回來,一定得好好賞他一頓馬鞭,收拾他一頓。而夏爾知道自己闖了禍,幾天都沒敢回家。
維塔麗沒有留在羅什村等他回家,兩天後,菲利克斯帶她回了沙勒維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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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還沒回家,蘭波太太的脾氣不是很好。對於哥哥提出的,要帶弗雷德裡克和維塔麗去第戎找蘭波上尉,她非常反對,兄妹倆大吵了一架。
弗雷德裡克也覺得這事不行。父親離開家的時候,他剛7歲,4個孩子裡,他對父親的記憶是最多的,但也印象不深,因為那個被稱為“父親”的人很少在家。
舅舅跟媽媽在吵架,3個孩子瑟瑟發抖,抱成一團。
伊莎貝爾不解的問:“為什麼菲利克斯舅舅要帶你們兩個去——去找父親?”
“弗雷德裡克是長子。”維塔麗說。
弗雷德裡克歎氣:沒錯,他是長子,有關父親的事情,他逃不掉。
這很讓他煩惱。
男孩子都是殘忍的小魔鬼,從小就知道,“你沒有父親”、“你是個雜-種”這種話張嘴就來,他和阿瑟不知道為這跟其他孩子打了多少架。小時候他也曾傷心的問過媽媽,為什麼爸爸不回家了,媽媽隻是神色陰鬱的讓他閉嘴。
唉!
那個男人到底長什麼樣子,他已經不太記得了。媽媽把所有有關父親的東西全都收了起來,阿瑟找到父親的一些手稿,愛不釋手,避著媽媽偷偷拿出來看,想想看,怪可憐的。
至於去找父親乾什麼,他還不知道。
“舅舅對你說什麼了嗎?”他問維塔麗。
“舅舅要帶我們去找她要我們這麼多年來的撫養費。”
“撫養費?”弗雷德裡克沉吟。一個陌生的詞。
“就是生活費。”
懂了。弗雷德裡克和伊莎貝爾都恍然。
“他是我們的父親,就該給媽媽我們的撫養費,而不是讓媽媽一個人撫養我們。錢能買到很多東西,可以讓我們能吃的更好一點,最好還能雇傭一個女仆做家務。”
伊莎貝爾還不了解雇傭仆人是什麼概念,但仆人會幫你把家務活全乾了,這她是知道的,於是完全讚成。
至於弗雷德裡克,當然早就知道錢是個好東西了。這麼一想的話,倒是一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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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波太太認為他們去第戎是白費勁,但最後還是同意了。
事不宜遲,早去早回,定下來3天後出發。蘭波太太要他們先在巴黎停留幾天,找到阿瑟,然後帶走他。他一個人待在巴黎,媽媽一點也不放心。
菲利克斯在沙勒維爾的旅館住下,本想買一套新衣服,維塔麗說,可以到巴黎再買。出門辦事嘛,人要衣裝,去要錢可不能穿得土裡土氣的,要擺出“爺不差這點小錢”的氣派,不然,就會被蘭波上尉當成窮親戚,給100法郎打發了。
維塔麗也準備在巴黎做兩套漂亮裙子。誰不喜歡漂亮裙子呢?還答應也給伊莎貝爾帶巴黎新款裙子,伊莎貝爾也很高興,興衝衝的希望他們能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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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後,沙勒維爾火車站。
前往巴黎的火車仍未開通,需要繞道,行程是先到蘭斯,然後到附近的沙隆,再從沙隆去巴黎。
蘭斯是曆史名城,馬恩省的大城市,有很多著名的大教堂,曾經有25位國王在蘭斯的聖母大教堂登基,被稱為法國的“加冕之都”,聖女貞德也在這座城市留下了足跡,維塔麗早就想去蘭斯看看了。
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蘭波太太很不放心,再三叮囑弗雷德裡克照顧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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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塔麗興高采烈。
她已經跟舅舅說好了,到了巴黎,就去做美美的新裙子。舅舅很疼愛她,一口答應了。去找“父親”還不算最主要的事情,一路上還能去蘭斯、沙隆、巴黎、第戎,這多好啊!不過,蘭波太太擔心她出門一趟就跑野了,就像阿瑟,去了一次巴黎之後(儘管隻能算腳踩到巴黎的土地),心就野了,再也沒法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
媽媽的擔憂是對的,見過外麵的花花世界,怎麼還會安心待在沙勒維爾這麼一個邊境小城?
在蘭斯待了一天,參觀了聖母大教堂,第二天下午,租了馬車前往沙隆;在沙隆倒是多停留了一天,菲利克斯舅舅到到當地酒廠去買酒了,因為是走路上喝,沒多買,隻買了一桶,還跟酒廠老板約好了,等回程的時候再來買。維塔麗歎息,舅舅真是個十足的酒鬼。
從沙隆到巴黎也就是幾個小時的火車,第四天晚上,到了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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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帶兩個孩子住在火車站附近的旅館,開了兩個房間,要了走廊最裡麵的兩間房,讓維塔麗跟弗雷德裡克住在最裡麵的那間。這是為了儘量避免被人騷擾,旅館麼,價格便宜,住客談不上有什麼素養。
他們在巴黎待了3天,沒找到阿瑟。畢竟巴黎這麼大,住了300萬人,哪能那麼容易找到一個不到17歲的男孩?維塔麗在上次寄信的郵局給阿瑟留了信,但不知道他會不會來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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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5月的第三周,巴黎的局勢相當緊張。政府軍正在巴黎郊外集結,準備攻入巴黎,從巴黎公社手中“解救偉大的首都”。維塔麗催著舅舅趕緊離開巴黎,她不記得巴黎公社什麼時候失敗的,但從報紙上以及外出時得到的信息來看,一場大清洗就快要到來。
菲利克斯舅舅不是什麼聰明人,但他在軍隊裡待過,也認為政府軍隊遲早會攻入巴黎,到時候一片混亂,他們這些外省人可能就有點糟糕,所以一旦發現真的沒法找到阿瑟,第七天的中午,便帶著兩個外甥匆匆前往火車站,離開巴黎。
他們第八天淩晨6點到了第戎,就聽到報童在街頭叫賣巴黎的最新消息,說政府軍隊正在進攻巴黎,巴黎公社一片混亂。
菲利克斯一臉慶幸,“還好,及時逃出來了。”
維塔麗也很慶幸,“再晚一天就走不了了。”
這一天,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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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上次來過第戎,給了她蘭波上尉的地址。菲利克斯想馬上過去,維塔麗卻說,應該先找個旅館住下,休息半天,下午過去。
幾個沙勒維爾口音的外省人理所當然的在第戎街頭十分醒目,好在他們穿的不錯,都是在巴黎買的成衣,菲利克斯和弗雷德裡克穿的是20法郎一件的細棉布襯衫,80法郎的西裝套裝,10法郎的牛皮皮鞋,15法郎一頂的小圓禮帽,兩個人花了200多法郎;維塔麗也花了200多法郎買了兩條新裙子,還給伊莎貝爾買了一條新裙子。想著還好是在找阿瑟的時候抓緊時間去買了新衣服,不然,回去的時候肯定不會從巴黎走,就沒機會買衣服了。
他們在火車站附近找了一家旅館,仍然是開兩間房。
洗臉換衣服,在旅館旁邊的餐廳吃了早餐,回了旅館,維塔麗將舅舅和哥哥的新衣服拿去清洗熨燙,要明天才能拿,收費是4個法郎。
回了房間,她找了一塊碎布擦了擦自己的新皮鞋,女鞋比男鞋要貴,這麼一雙童鞋,居然要12法郎。雖然就是不到一個金拿破侖的價格,她自己都能買得起,但還是覺得挺貴的,畢竟在巴黎的餐館吃一頓還不錯的晚餐,隻需要2法郎。
她手裡有不少錢,這其中絕大部分都來自舅舅,幾年陸陸續續給了有300法郎的零花錢,上次給的500法郎,在羅什村給的1000法郎,取整數是1800法郎;減去平時用掉的50法郎,買下阿瑟的書花了50法郎,阿瑟第二次去巴黎給的200法郎,給夏爾的200法郎,她現在還有1300法郎。
這在一個12歲的小鎮女孩來說,絕對算得上是一筆“巨款”了。
這次出門,她帶了300法郎,想著萬一有什麼用錢的地方,而舅舅不在身邊,她不至於手裡一點錢都沒有。蘭波太太也給了錢,但是給了弗雷德裡克,她一個子兒也沒拿到,哥哥也沒想到應該給她一點零花錢。
男孩子就是這麼粗心!
她準備回程的時候找哥哥要點零花錢。出來全程都是舅舅花錢,媽媽給的錢用不了多少。不過要是能順利要到撫養費,她就不在乎那點零花錢了。
關於如何找父親索要撫養費,她也想過了,這事當然需要成年人出麵,蘭波太太其實最應該來,但她不願意再見到拋棄她的男人,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舅舅出麵也行,可能更好一點,菲利克斯一直都不喜歡蘭波上尉,不會心軟。
然後,長子肯定要來的,她這個長女的作用就是哭,有多可憐就哭得多可憐,被拋棄的孩子,哭得可憐兮兮的女兒,嘖嘖,場麵一定很好看。這但凡心裡還有點良心,都過意不去。他要是個窮光蛋也就算了,但他根本不算窮,甚至過得還過分愜意,一點都沒有想過遠在阿登的妻子孩子,真是令人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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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維塔麗讓弗雷德裡克在附近找找,舅舅沒準又在哪家酒館喝酒呢。她對菲利克斯的酒癮也是沒有辦法,作為外甥女,不宜說的過多,不然就惹人討厭了;但也不能一點都不說,畢竟吸煙有害健康還不是人人都知道,但酗酒有害健康,已經是公認的了。
她則問旅館老板,在哪兒可以雇傭馬車,去拿破侖大街要多少錢,老板說可以幫她叫一輛馬車,問什麼時候要。
“明天上午,9點半。”她想了一下,9點半應該比較合適,再晚一點,沒準蘭波上尉可能會出門,或者出去吃飯。
科多爾省比阿登省富裕,第戎也比沙勒維爾大多了。富裕的地區生活指數比較高一點,吃飯貴,住宿貴,租馬車也要貴一點,跑一個單程就要2.5法郎,來回的話,4.5法郎。維塔麗先付了1個法郎的定金,約好了馬車明早9點到,9點半之前出發,大概10點就能到拿破侖大街。
老板不免多嘴,問他們去拿破侖大街是走親還是訪友。
“去找我的父親,”維塔麗揚起臉微笑,“我有10年沒見過他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