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吃有喝,當然美滋滋。
仆人似乎不多,也不會到處閒逛,大概都做事去了。過了十幾分鐘,加百列換好衣服,下了樓,叫女仆也給他拿熱可可和泡芙。
“你一個人住嗎?”她好奇的問。
“算是吧。”
“你的父母呢?”這麼問是不是不太好?但好像也隻能這麼問。
“他們在——倫敦。”少年臉色陰鬱。
“那你怎麼會到阿登來?阿登這麼偏僻,又是戰場。”
少年猶豫片刻,才說:“有點複雜。但現在回巴黎也不是個好主意。”
這倒是,巴黎公社看來支持不了多久,很快就會被另一撥人取代。
她對他很快就失去興趣,他們不是同一階層,成為朋友的可能性不大。有錢少爺換回自己的衣服,她是不知道衣服鞋子都要花多少錢,但一看就知道做工精細,價值不菲。反觀她自己,穿著夏爾的舊衣服,看著就是個鄉下窮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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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爾後來問,那個笨蛋真的是少爺?維塔麗教他怎麼看對方的出身:有錢人即使假扮窮人、穿上鄉下男孩的衣服,也不會放棄一雙合腳舒適的鞋子。夏爾這才恍然。
鄉下男人穿皮鞋和皮靴,但都會臟兮兮的,不會像城裡人那樣注意清潔和保養。
再說,一個14歲的男孩,隨手就能拿出來一枚20法郎的金幣,能是普通農村男孩嗎?夏爾已經算是這幫男孩裡麵最有錢的一個,他也做不到隨便打賭就能拿出來一枚拿破侖而不心疼。
一想到零花錢,夏爾就有點不滿:伯父為了哄她開心,居然給了她整整一袋金幣!那足有好幾十個呢!至少能有1000法郎了。維塔麗不小氣,第二天就給了他10個金幣,整整200法郎,也算是一筆小財了。
對於維塔麗得到了伯父的喜愛乃至寵愛,夏爾早就覺悟了,他沒法跟可愛的表妹相比,隻能認了。表妹也很上道,每次得了零花錢,總會分給他一些,這也就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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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塔麗原本以為不會再見到奧蘭家的少爺,沒想到,隔了一天,加百列找到居夫家,把那天她落在小彆墅的《悲慘世界》送還給她。
“謝謝,我還以為走路上丟了呢。”加百列穿回有錢少爺的細棉布襯衫和西裝外套,看上去很是儀表不凡。維塔麗也穿回了居家裙子。
“你喜歡維克多·雨果的書?”
“還行吧。”
“喜歡《巴黎聖母院》嗎?”
“不太喜歡。”
“為什麼?”
“大概是,太悲慘了。”
“《悲慘世界》不悲慘嗎?”
“要好一點。”
“還喜歡看誰的文章?”
“Lord拜倫。”
加百列笑了,“你英語學的很好嗎?”
“一般。”
“你在哪兒上學?”
“聖瑪麗亞修道院女校。”
“沒聽說過。”
“就是阿登的一個小修道院。”
加百列點點頭,“你沒想過去上更好一點的學校嗎?”
“想過。可是沒有公立女校,我家上不起太好的女校。”
少年似乎被她的回答驚呆了,愣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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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之後又來了兩次,給她帶了一些書,法文英文的都有,他自己能說很流利的英語,他的母親是法國人,父親是英國人,但算起來也是200多年前從法國移民英國的。
夏爾很不高興見到維塔麗跟加百列在一起,他們說的話他聽不懂,於是越來越看這個有錢少爺不順眼。於是在加百列第三次來的時候,跟加百列打了一架。
兩個男孩都很瘦削,但並不是瘦弱,夏爾從小吃喝不愁,隻是不長肉而已;加百列稍微健壯一點,但個子不高。有錢人家的孩子,從小錦衣玉食,沒受過氣,也不像鄉下孩子那樣,從小跟小夥伴打架長大的,三兩下就被夏爾按在地下揍。
由於事情進行的太快,維塔麗還沒反應過來,加百列已經被按倒在地。夏爾彆說找借口了,就連對話都沒有。她正送加百列出門,他還沒上馬車,便被夏爾打了。
馬車夫愣住了,維塔麗忙喊他,“快把他們分開!”
馬車夫趕緊過來,拉開夏爾,推開他,再拉起自家少爺。
維塔麗很惱火,“你乾什麼?你為什麼要打他?”
“不為什麼,我想打就打了。”他模仿維塔麗的語氣,輕蔑的說:“打他還需要挑日子?”
這是以前維塔麗取笑他的時候說的話,他拿來活學活用了。
她氣得踢他小腿脛骨一腳,“莫名其妙!”
轉身想進門,不妨夏爾伸手狠狠拉她的發辮,一下子就把她拉得腦袋往後仰,頭皮火辣辣的疼。
她立即就疼哭了,轉身撲到他身上,“你這個臭蟲!”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剛站起來的加百列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倆打架。過了1分鐘,他才反應過來,忙叫馬車夫分開他倆。
維塔麗大喊著:“等舅舅回家,我準叫舅舅把你捆起來狠狠抽一頓馬鞭!”夏爾不知道揍到她哪兒了,她隻覺得渾身上下都疼。
馬車夫牢牢抱住夏爾,他哇哇亂叫,胳膊腿兒使勁撲騰,到底是掙脫了馬車夫的手臂,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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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塔麗氣得要命,抹著眼淚。她不會罵人,要罵,就會是菲利克斯舅舅那種超級限製級的粗話,太難聽了,她說不出口。
加百列一臉的灰一身的土,樣子有點狼狽,她自己想來也不會好在哪裡。他掏出手帕,仔細的給她擦臉,一邊低聲說:“快去洗臉,彆把灰塵弄到眼睛裡了。”
“嗯,”她止不住抽泣,“你也、你也進來洗洗臉。”
她進了房間,先打了一盆水,自己洗了個臉;又重新打了一盆清水,拿來一塊新毛巾,讓加百列洗臉。
“他莫名其妙的,等下舅舅回家,我要舅舅狠狠揍他一頓!”
“我、我還打不過他,沒法保護你。”加百列羞怯的說。
“他弄壞了你的外套,我讓他給你道歉,賠你外套的錢。”
他本來想說“不用”,但想想,又沒說。她的裙子也被撕破了,一隻袖子撕掉半邊,露出裡麵的襯衣。
“你的裙子……破了。”想著她家算不上有錢,一條裙子就是在鄉下也要十幾個法郎,她也許會挨罵。
“噢,沒什麼,我還有一條新裙子。”她不是很在意。當然這筆賬也是要算在夏爾頭上的。“你快回去吧,我怕他待會兒又回來。”
說起來夏爾這小子打人挺有技巧,對加百列就是往臉上招呼,揍青了他的左眼;打她就是打身上,沒打臉——要是菲利克斯看到她鼻青臉腫的,那夏爾就不止是挨一頓馬鞭的事了。
加百列很快走了。
維塔麗上樓回了自己房間,脫了裙子查看。夏爾這臭小子下手可真狠,左腰上麵肋骨側麵好疼,有一塊巴掌大小的紅腫。她“嘶嘶”的抽氣,想著舅舅回家要怎麼跟他添油加醋的彙報這事。這個臭小子不知道發什麼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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