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想想, 出身不同真的導致行事方式截然不同。
她便問:“你呢?你在學院裡過的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你?你算是半個法國人,英國人討厭法國人。”
他笑, “沒有。我還好啦,祖父這邊親戚很多,就在學院裡我還有個表哥呢。”
“你從小沒見過他們,他們跟你的關係也跟陌生人沒什麼兩樣吧?”
他一副無所謂的懶懶散散的樣子, “學院裡就這樣,一旦熟悉了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我聽說英國的學校裡學長欺負學弟是常事,你以前說過, 歐仁在伊頓公學還被人打了呢。”
“是啊, 他們不在乎歐仁是個王子。”
“沒有國家的王子算不上什麼尊貴的人物。”
“你說的沒錯。”
維塔麗充滿同情的說:“歐仁真可憐——”話鋒一轉, “但想想, 他享受過的、他經曆過的, 比彆人精彩多了, 將來他可以寫一本回憶錄, 就叫《我的皇儲生涯》。”
加百列頓時大笑起來, “好的,我會轉告他。”
兩個人臉貼著臉,十分親密,以至於阿瑟不得不假裝咳嗽了一聲。維塔麗也很懂哥哥的意思, 立即用手推開加百列的臉。
加百列不以為意, 隨手拿過果盤,喂她吃黑珍珠一樣的小粒葡萄。這種葡萄是專門釀酒的,很甜, 拿來當水果吃也很美味。
*
馬賽假期極為愉快。
住在海邊彆墅裡,彆墅雖小,也是相對加百列來說的,其他人都覺得彆墅很大了,布置的很舒適。主臥和客房在二樓、三樓,仆人房間在主屋旁邊的一排平房。
加百列本想跟維塔麗住三樓的主臥和次臥,阿瑟看了看臥室布局,叫吉塞拉將維塔麗的行李放到二樓客房去。加百列歎著氣,讓維塔麗住了主臥,自己住到二樓客房。
阿瑟住在主臥旁邊的房間,文森特住在加百列旁邊。
臥室全部麵朝大海,帶有半月形的陽台,陽台上擺放了一圈花盆,種滿鮮花;空氣中浮動著海水的微腥——並不難聞——和花香,還有陽光的味道。
早餐在一樓客廳外麵的大陽台吃,雇傭了一個當地廚師,一個廚房雜役,三餐都吃的極為豐盛。4個人都很年輕,都處在胃口正好的年紀,每天吃很多還不會長胖。
前兩周一直在玩,玩遍了馬賽市區。加百列帶他們去買酒,教他們如何挑選好酒,要看品牌,還要品嘗,還要看酒色,好酒的顏色也很美,對著光線特彆是陽光看,玻璃杯裡的紅葡萄酒顏色如紅寶石;香檳酒則色如淡黃寶石;白葡萄酒有的酒色純白有的酒色微黃;好酒的雜質很少,清亮剔透,入口綿軟而甜。
維塔麗就在一旁說,哎呀少喝點酒!
苦艾酒也分品級,好的苦艾酒口感很好,少少的喝上一小杯,那種輕微的致幻感非常棒!
苦艾酒在巴黎的文藝青年中很流行,阿瑟和帕爾納斯派詩人們混在一起的時候學會了喝苦艾酒,加百列也喝過苦艾酒,文森特和維塔麗都沒喝過,於是加百列決定買幾瓶苦艾酒回去。
晚上,夜色正好。
兌好了淡綠色的苦艾酒,一人一杯。
喝的少的話,那種致幻感並不強烈,可能就是放大了微醺的感覺,腦子有點暈乎乎的,渾身輕飄飄的,確實不錯,但還沒有妙到讓人沉醉其中的地步。
*
3個年輕男人都對碼頭區的妓院很有興趣,但因為維塔麗的緣故,誰也不敢開口說去妓院見識見識。他們在碼頭區遠遠圍觀那些正在卸貨的從遠東而來的貨船,因為有了蘇伊士運河,遠東到歐洲的航程大大縮短,從前需要一個多月的航程,現在隻需要半個月就能到達馬賽。
搬運工用手推車將一口口大木箱推到倉庫裡存放,一些商人現場看貨,另一些搬運工則在往外搬運木箱,放到拉貨的馬車上;馬鼻子“突突”的抽氣聲,許多人的說話聲,海浪拍擊船身和碼頭棧橋的聲音;馬糞的氣味,海水的氣味,搬運工身上的汗水味,到處都是煙草味,還有——廉價的香水味。
維塔麗留意到年輕男人們的眼光被那些各色各樣的女人吸引了。
到碼頭區來的良家婦女今天可能隻有她一個,妓-女們的穿著跟普通女性不一樣,她們儘可能的露出胸、手臂,裙子也不夠長,露出皮鞋和腳踝,也不穿襯褲,還會在穿著講究的紳士麵前故意露出小腿,有時候連大腿都露出來。
“皮膚不夠白,可能是個雜-種。”維塔麗突然說。
加百列嚇了一跳,趕緊收回目光,“什麼?”
“說她或許會是白人和埃及人的混血,也許,印度?”
“我沒注意。”
“真的沒有嗎?”
“隻看了一眼。”
“沒什麼,你還可以再看一眼。”
“是嗎?”加百列當真了,又轉頭看過去。
緊接著他就感受到來自女朋友的惡意:手臂上被狠狠的掐了一下。
“好看嗎?”
“呃——沒注意!我在看那雙皮鞋,你不怎麼愛穿高跟鞋,我在巴黎找到一家鞋店,他們能做非常可愛的小鞋子,等我們回到巴黎的時候,我帶你去訂做兩打鞋子。”
“我用不著那麼多鞋子——不對,我本來是在說你居然去看那些女人!你想看的話,我們該去一家夜總會,他們有跳康康舞的舞女,可要比妓-女好看多了!”
阿瑟偷笑了好一會兒了,一聽有康康舞舞女,馬上熱烈響應,“行啊,晚上我們去看康康舞吧。你看過康康舞嗎?”
“沒有,沒人帶我去夜總會。一個年輕女孩是不能一個人去夜總會的。”維塔麗歎氣,“而且我不認識什麼年齡合適的男人能帶我一起去,左拉倒是可以,但他應付兩個家庭已經很忙了。”
“你對左拉先生有什麼評價?”加百列問。
“那要看你問什麼。”
“——家庭。”
“他……怎麼說呢?他肯定是愛他的妻子的,但他的妻子無法懷孕,而他想要孩子,於是他就找了個情婦。所以實際上,他不愛情婦,隻是愛情婦將會帶給他的孩子。真不知道你們男人為什麼對有個後代如此執著。”
“大概是,男人都會想要有個繼承人,繼承自己的姓氏、血緣、爵位、家產。”
“沒有後代的國王、貴族也有很多。”
加百列一笑,“對。”
*
康康舞很有趣,一打熱情洋溢的高個舞女掀動層層疊疊的舞裙,露出光滑的大腿;那麼多條赤-裸的大腿在舞台上跳動是很有魅惑力的,年輕男人們都熱切的鼓掌,還有些輕率的男人在吹口哨。
“好看嗎?”維塔麗問了加百列,又轉過頭問阿瑟。
阿瑟嘻嘻一笑,“很好看。聽說紅磨坊的舞女跳得更好,可惜我一直沒去看過。你問問加百列看過嗎?”
於是她又側向加百列,“你去過紅磨坊嗎?”
“去過,一個表哥帶我去的。”加百列心不在焉的回答她,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舞台上的白花花的大腿。
“什麼時候去的?”
“前幾年。”
“你多大?”
“忘了,就是去……”他意識到她在套他的話,笑著看她,捏了捏她臉蛋,“彆擔心,隻是找樂子。”
“找樂子?嗯?”
“男人們都這樣。”
“男人們都這樣?嗯?”小手捏在他腰上,不輕不重的掐了一下。
“哎呀!好啦!”他忍著,沒有躲閃,“這就是應酬,有時候男人們在酒桌上談事情,有時候在夜總會談事情。彆擔心,就像你說的,她們——舞女們是職業表演者,我欣賞她們的工作,僅此而已。”
“我會要哥哥看著你的,你彆想在牛津或是倫敦招惹什麼不該招惹的女人,男人也不行。”
加百列忍不住笑,“好的,我記住了。”
“那麼,為了獎勵你,我可以提前預支給你一個獎勵。”
“是什麼?”
“現在不行,這兒不行,還要躲開阿瑟。”她在他耳邊悄悄說。
“好,等我們想辦法甩開阿瑟。”
*
回到彆墅已經夜深。
阿瑟喊著女仆,要她拿酒來,一不留神,維塔麗已經拉著加百列跑到彆墅下麵的沙灘上去了。他遠遠望著兩小隻在沙灘上跑來跑去,玩著“你追我趕”。加百列這一年又長高了不少,現在能有1米78,也就是5英尺10英寸,比維塔麗高了快有一個頭,個高也就腿長,想要追上她很容易,不過他很機智的做出“總差一步”的假象。
兩個少年玩的很開心,漸漸跑遠了。
阿瑟嘀咕,“該有人去告訴他們,彆跑到海裡。”
但就算他倆跳到海水裡,弄得渾身濕透,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
“瞧啊!我的裙子都濕了!”
“沒關係,等下我可以幫你換一條裙子。還是……直接換睡裙?”
“你想得美呀!”
“不好嗎?”他猛地趕上兩步,一把抱住她,“不想嗎?”
“你改行做貼身女仆了?”
“沒有。但我願意為你效勞。”他緊緊摟住她的腰。
海水打濕了她的裙擺,半條裙子都濕了,布料貼在腿上。
“你說的‘獎勵’呢?”
“什麼獎勵?”
委屈,“你剛才在夜總會裡說的。”
“不是現在。”
“那是什麼時候?”嘴唇貼在她脖頸上,一下一下的吻著。
“回去再說。再說我又沒說是現在……沒說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