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的腳步聲很輕,裴銜意卻還是聽到了,他煩躁地將枕頭一扔,正要把人罵出去,看到穿著襯衣長褲,單手插兜站在病床前、正微微傾身看來的人時,聲音就塞在嗓子眼裡發不出來了。
謝知嗓音微冷,因為說了一上午的台詞,還有些沙啞:“發什麼瘋?”
裴銜意頭上也纏著圈繃帶,定定地看了謝知的臉半分鐘,忽然嗷的一嗓子,聲情並茂地叫:“——爸爸!”
謝知冷靜的麵具出現裂縫:“……”
走到病房門口的宋淡淡定地推了推眼鏡,手裡拿著支錄音筆,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
榮獲“爸爸”頭銜的謝知一臉空白,被撲過來的裴銜意勾著脖子蹭,意識歸虛。
“傻了”隻是個概括,其實並不是傻了,醫生滿口火星話,最後用人話總結:“……裴先生某些方麵的認知和智力暫時回到了五六歲,相當於一個孩子,具體哪些方麵,得慢慢摸索。”
病房裡杵著一個醫生一個宋淡,剩下的謝知坐在床頭,腰肢被折騰夠了精疲力竭睡著的裴銜意抱著,麵無表情地舉了舉手:“所以說,為什麼我得一動不動地坐在這兒讓他抱著?我扮演抱枕角色?”
醫生嗬嗬笑:“不不不,小孩子身邊沒有信任的人時會很惶恐不安,按目前的情況,裴先生潛意識裡信任的人就是謝先生。”
謝知懷疑這庸醫腦子也被砸了。
醫生繼續說:“介於裴先生的病情特殊,我們需要他情緒穩定,配合治療,恢複的希望很大。兩位是夫夫關係?”
謝知:“前夫。”
“哦,”醫生低頭在小本本上記了一筆,“有情感糾葛、財產糾紛、私人恩怨嗎?”
謝知:“……”
這位到底隸屬警察局還是私人醫院?
醫生笑了笑:“沒有的話,我們想請謝先生配合一下,在裴先生治療的這段時間陪著他,最好住在一起,沒事不要分開,不然裴先生發起瘋來,我們鎮不住,也不利於他恢複。”
兩人一簽離婚協議書,謝知就從裴銜意那兒搬出來了,聞言皺了皺眉,心想這算什麼事:“他信任的人應該還有父母朋友。”
或許還有一批情人?
宋淡道:“很遺憾,裴先生的父母長居海外,很少管理國內公司,裴先生最親近的朋友最近也在國外。”
謝知略一思考,點點頭:“那行。”
他輕輕將裴銜意勒在腰間的手扯開,在對方睡夢裡下意識掙紮時,用雙手攏住他的手,警告:“乖一點。”
裴銜意竟然就聽話的不掙紮了。
白色的燈光下,那張蒼白英俊的臉容不複平時的風流恣意,眉心不舒服地蹙著,顯得有些可憐。
謝知看了他一陣,遲疑著伸手撫了撫他的額間。裴銜意蹙著的眉便似被他的指尖熨平了,眉目舒展開來,安安靜靜地不吵不鬨了。
醫生和宋淡見識過他鬨了一下午的威力,見此嘴裡都不太是滋味。
一個懷疑自己的醫術與親和力。
另一個在疑惑自己與老板的上下屬關係何時出現了裂縫。
迎著兩人哀怨的目光,謝知淡定關上病房門,才說:“我還差最後兩場戲,現在趕回去拍完,儘量早點回來。”
宋淡點頭:“那你最近的通告……”
“能推的都推了。”謝知輕描淡寫,說完給經紀人打了個電話。
經紀人董玟剛吃完晚飯,在家裡遛狗消食,聞言第一反應是:“哈哈,今天是愚人節嗎?愚人節快樂!”
謝知:“今天是你入秋的第一個生日。”
董玟譜大,根據二十四節氣,一年過二十四個生日,生日當天隻要沒火燒屁股,都拒絕工作。
偏偏他底氣夠硬,撐得起他這樣瞎謔謔。
“……”董玟調整了一下語氣,溫柔地問,“那麼謝知小朋友,請問你為什麼不想混娛樂圈了,這麼急著要退圈啊?”
謝知冷冷道:“因為裴銜意剛剛叫我爸爸。”
董玟一時沒理清這聲“爸爸”的內涵,納悶:“你們小夫夫還玩這種情趣……哎不對,你倆不是已經離婚了嗎?難道你把他爸綠了和他媽結婚了所以現在裴銜意得叫你爸?”
“都不是。”謝知的額間為經紀人豐富的聯想能力蹦出青筋,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他傻了。”
董玟下意識看了眼日期:八月七日。
真不是愚人節啊。
“哈哈你怎麼比我還會開玩笑!裴總什麼人啊,我踩狗屎他都不會……”
謝知不耐煩和他說廢話了,手機往跟過來的宋淡手裡一塞,揚揚下巴,示意他來說。
從宋助理口中確定消息是真,遛狗的董玟呆若木雞,一個不慎,踩進狗兒子剛拉的香餑餑裡,摔了個真正的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