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決裂過。”謝知喝了口可樂,補充,“他生病,我過來照顧照顧。”
小d哦哦兩聲,想起那天聽說裴銜意給倒塌的牆砸了就害怕:“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謝知喝了兩口,拿過帽子戴上,拉低帽簷,閉目養神。
地址是約好的,提前一個半小時出發,路遇堵車,到時正踩點。
臨時休息棚已經搭好,隻是八月的太陽能把人烤化,雜誌方負責人拿著手帕不停擦汗,悶得幾乎沒興致客套,擠出個笑容:“謝先生來了,來這邊換衣服,攝影老師也才剛到。”
周圍的人滿臉熱汗,唯獨謝知依舊乾乾淨淨,俊秀冷白的臉上毫無變化,薄唇淡紅,穿著t恤,像是冰雕玉琢的。
小d笑眯眯地跟負責人寒暄了兩句,他垂下眼皮,調整狀態。
換了拍攝的服裝出來,化妝時,謝知的餘光瞄到攝影師,有點眼熟。
小d比他先注意到,臉色微變,等化妝師走開了,壓低聲音:“靠,那不是上回占您便宜被您摔飛的死流氓嗎,怎麼還活著,我還以為明年清明得給他燒點紙祭奠下呢。”
謝知:“嘴下留德。”
小d上下嘴皮子一碰,換了個方式:“不知道他改邪歸正把下麵那根切了沒,我這剛接到小廣告,切兩根半價,送他和帶他回來的那個傻逼一起開團領獎吧。”
謝知眼裡湧過點笑意。
小d嘴上罵得狠,等負責人把攝影師帶過來時,還是露出了禮貌的微笑。
這位叫sabine的攝影師在業內頗有名氣,一是攝影技術有名,二是他揩油性騷擾的技術有名。
一般的小模特小明星被摸了都敢怒不敢言,謝知上次被他摸了把腰,逮著那隻鹹豬手就是一個過肩摔。
這事被董玟壓了下去,沒大肆流傳出來,sabine也消失了半年,如今竟然又回來了。
謝知麵無表情地和對方對視,感覺他這英文名的頭一個字母和第三個字母正好符合其本質。
傻逼。
sabine皮笑肉不笑:“謝大明星啊,不用介紹,我熟。”
謝知迎著負責人疑惑的眼神,語氣淡淡:“賠過醫藥費的交情。”
負責人:“…………”我為什麼要在這裡。
謝知瞧著單薄,力氣卻大得驚人,sabine被教訓過一回,不敢跟他動手。
他陰陽怪氣地盯了謝知一會兒,冷笑:“開始吧。”
原本還算簡單的拍攝變得艱難起來。
sb大師不敢來明的,就玩點陰的,刻意拖慢拍攝進度,動輒讓謝知在太陽下暴曬一兩個鐘頭,要麼就是維持一個姿勢不能動彈。
妝容被曬化了,還得補補妝,衣服弄皺了,又得來整理。
負責人覺得自己不是滿頭大汗,是滿頭大海,幾次想勸阻,都死於傻逼大師的一句話:“你懂攝影嗎?你行你上啊。”
公報私仇太明顯了點。
謝知從始至終都沒吭聲。
倒不是他有多大度,而是sabine的段位太低了點——剛進娛樂圈那年,他硬著骨頭,即使有黎葭的引薦,依舊得罪了不少人。
那些不動聲色地給小鞋穿折磨人的才厲害。
預計六點拍完的一組照片拖到了八點也沒拍完。
小d氣得嗑了瓶靜心口服液,才沒當場小宇宙爆炸。
八點半,傻逼大師拍下最後一張照片,心滿意足地收手。
半年前他被整得不得不低調做人,猜得出謝知身後是誰,現在謝知和那位離婚了,他不信謝知還有底氣跟他叫板。
瞧今天謝知這乖乖任人擺布的樣子,敢吭一聲嗎?
謝知的額發散亂,拆下衣服褲子上因為傻逼大師的拖延不得不上的彆針,抬起眼:“拍完了?”
sabine挑釁地揚起下巴。
謝知飄忽扯出個淡淡嘲諷的笑:“技術不行時間湊,建議再練練。”
sabine愣了下,臉黑了,負責人忍了一天,趕緊一把把他拉走。
謝知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換做是他最順風順水的時候,早一拳過去了。
不過到底是被生活尖銳的礫石磋磨著長大了,從他家公司宣布破產,負上累累債務起,他就不是以前那個矜貴的小少爺了。
大概是被曬得有點頭昏腦漲,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就那麼揍過去。
謝知斂下目光,不想多看傻逼大師一眼汙染視線,竟有點懷念裴銜意那張天然的帥臉,接過小d遞來的方巾擦了擦手,坐下等化妝師卸完妝,才問:“幾點了?”
小d氣得手還在發抖,沉著臉掃了眼sabine,回答:“快九點了。”
謝知想到出門前跟裴銜意拉鉤說好的八點回去,眉心一蹙:“回去吧。”
不知怎麼,他耳邊又響起裴銜意那句帶著點……似乎不是埋怨,而是失落的“老失約”。
負責人提著小禮物追上來道歉,小d先把謝知趕回車上,露出笑容:“哈哈,貴方言重。謝哥累了,先走一步。”
車門一甩,他沉下臉:“一群傻逼。”
謝知被曬得眼尾發紅,懨懨的沒什麼精神,喝了兩口冰飲,囑咐司機:“開快點。”
他摸出手機,打開通訊錄,在“裴先生”三個字上遊移了一圈,沉默著點了點屏幕。
想解釋,好像又沒什麼好解釋的。
工作需要而已。
這個時間,也是平日裡裴銜意上床睡覺的時候。
再把人吵醒反而不好。
謝知摁了鎖屏,丟開手機,闔眼休息。
肢體筋骨都很僵硬,大概得練練瑜伽。
工作養成了謝知上車就睡的技能,他在小d低低的嘀咕聲裡半睡半醒,回到章禾小區時已過了十點。
小d半路停車下去過一趟,車停下,就把東西一股腦塞來,袋子裡裝著藿香正氣水、防曬噴霧、補水霜、清涼油、感冒藥,零零碎碎的,甚至還有幾張麵膜。
“小心發燒當心脫皮,”小d憂心忡忡,“彆忘記敷麵膜補補水。”
“……”謝知一言難儘地盯著那堆東西,半晌,還是接過來,哦了聲。
司機載著小d回去,謝知嘗試著用指紋開大門。
指紋還有效,裴先生連這個也忘記消除了。
慢慢走過前院的鵝卵石路,四周靜悄悄的,二樓的房間漆黑一片。
謝知收回視線,打開房門,微弱的光從遠處映進一樓的窗,能見度很低。
他熟門熟路地摸過去找燈的開關,正要摁下去,忽然注意到黑暗裡有什麼東西。
輪廓看起來像是輪椅。
上麵坐著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