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像發病了似的不舒服,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來平複心境,努力了會兒,閉了閉眼,心想,或許劇組開機正好是契機。
房門忽然被敲響。
紛亂的思緒被打斷,謝知遲緩地眨了眨眼,一動不動地靠在圍欄邊,直到外麵的敲門聲變得不耐,才忽然飄忽地露出笑意。
他擦了擦手,過去開門:“什麼事?”
裴銜意剛想說話,鼻尖一動,狐疑地低頭嗅了嗅:“你喝酒了?”
謝知:“助眠。”
“今天還沒出去散步,”裴銜意不滿地指責,“你好久沒陪我一起飯後散步了!”
謝知哦了聲,扯下領帶,轉身去找外衣:“你現在很像餃子。”
裴銜意跟在後麵,疑惑:“餃子?什麼餃子?”
謝知要笑不笑地看他一眼,沒有解答。
餃子是陪他一起長大的那隻薩摩耶,漂亮又驕傲,對外人不冷不熱,隻喜歡被他撫摸、和他親近,每天都會咬著牽引繩來蹭他,撲到他身上撒嬌要出去玩。
俗稱,遛狗。
謝爸爸一臉淡定地遛著傻兒子出了庭院。
裴銜意忍了會兒,還是沒忍住:“今天的那條短信……”
“嗯,我知道,”謝知了然,“不會說給彆人聽。”
裴銜意訕訕:“那條短信是我群發的。”
“……”謝知轉頭盯著他,擰起細眉,“你有病?”
裴銜意:“這不正吃藥呢。”
兩人都滿腹心事,不知不覺走岔了路,偏離了以前散步的路線。小區很大,各種設施完善,不遠處有個籃球場,砰砰砰的運球聲和呼喊聲不斷。
幾個少年在打球,揮灑著熱汗,附近的路燈照映著裡麵,拉出幾道長長的、交錯雜亂的影子。
裴銜意望了一眼,躍躍欲試:“哥哥,我也想打球。”
“想去就去,不要撒嬌。”謝知不吃這套。
兩人走到籃球場邊站定,幾個少年注意到他們,也不認生,嘿嘿笑著打招呼:“大叔,來玩嘛?”
裴銜意的笑意一滯,委屈地向謝知控訴:“他們叫我大叔!”
“……”謝知說,“是叫我。”
裴銜意更疑惑了:“你不是十五歲嗎?”
“謝謝你乘坐時光機幫我返老還童,感激不儘。”謝知麵無表情,“去吧。”
裴銜意哦了聲,脫下外衣遞給謝知,將袖子挽起,摘下手表,施施然上場。
他身高腿長,體型修韌,穿著妥帖的襯衫與西褲,肌肉被隱藏在衣物之下,頗有些斯斯文文,沒有裴先生那股攝人的氣場後,隻有個頭比較高。
領頭的少年上下打量著這個闖進來的成年人,沒有察覺到太多威脅,抱著籃球輕鬆地吹了個口哨:“鬥牛?”
裴銜意饒有興致:“行啊。”
少年長得也挺高,不怵他,眼珠滴溜溜轉:“五球定勝負,大叔,你輸了的話……就讓那邊那個漂亮哥哥陪我們喝酒!”
裴銜意眉心一跳,猛然間有種被侵犯地盤的不快,一時也不計較被叫大叔了,斂了笑意:“你要是輸了呢?”
“我可是學校的校隊隊長,”少年像聽到什麼好笑的話,嗤嗤笑出聲,“對付你這種坐辦公室的大叔,一根手指就夠了。”
後麵的少年也嘻嘻笑成一片,抱著球的少年轉頭去看謝知,眨著星星眼:“小哥哥,你來當裁判?”
謝知表情冷淡:“不。”
少年:“……”
被拒絕得乾脆利落,毫無回旋餘地,少年不死心:“為什麼?”
謝知揚了揚手裡抱著的衣服手表。
少年瞟了眼,高定西裝外套,沒有六個零打不住的手表,嘟囔兩聲,隨便指了個小弟過去。
比賽開始。
籃球被猛地拋高,少年誌在必得地高高躍起——一隻修長的手一掠而過,比他快、比他準、比他狠,“砰”的一聲,奪走了籃球。
少年瞪視過去,對上雙狼似的悍利明亮的眸子。
一個穩重的成年人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
他愣神了一瞬,迅速反應過來,然而已經晚了。裴銜意運球跳起,隔著遠遠的距離一拋。
標準的三分球。
結束得簡直倉促。
輕輕鬆鬆取得勝利的裴先生隨手將額發抹向腦後,肆無忌憚地嘲諷:“校隊隊長?”
少年的表情凝重起來,不再輕敵。
第二輪就比第一輪要精彩多了。
裴銜意高中畢業後,被頭疼的裴爭虹接到澳洲,可惜他叛逆成性,最後又跑去美國,學到的是美式打法。
突進、壓迫,寸寸緊逼,一旦占領上風,就不給對手留下一絲喘息的餘地。
謝知看得稍稍愣住。
他印象裡的裴銜意,是從容不迫、成熟穩重的。
這樣恣意妄為、散發著青春與活力的裴銜意,除了上次半夜飆車,就沒再見到過。
汗水順著他的鬢發淌下,沾染得烏黑發亮,然而雖然是暴力的美式打法,裴先生在球場上依舊顯得優雅從容,緊貼在身的薄薄襯衣勾勒出精悍的體型,每一寸肌肉的起伏收縮,都有種令人怦然心動的美感。
他屈膝運球,快得驚人,帶球避開纏著的少年,三步上籃,一躍而起。
哐。
最後一球落進籃球框。
謝知心底好似也被這個重重砸地的籃球砸了一下。
震耳欲聾。
他的身體不自覺地一抖,仿佛被強行扯出了某個幻境,緩緩眨了眨眼,抱緊了裴銜意的外衣。
那股淡淡的木質調香似乎還殘留在衣物上。
籃球場上的兩人大汗淋漓,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喘著氣。
周遭的少年全部看呆了,用一種敬仰的眼神望向裴銜意。
四比一。
完虐。
籃球滴溜溜轉到腳邊,輕輕碰到少年的腳後跟。
少年滿臉通紅,不知道是運動所致還是羞的:“你……”
裴銜意直起腰,擦了把額間的汗,挑挑眉:“不好意思,忘了告訴你,我也是校隊隊長。”
頓了頓,他朝著少年伸出手,笑意真實了點:“不錯嘛,好久沒玩得這麼儘興了。唔,既然你輸了,那就……我請你們喝酒吧。”
幾個少年愣了愣,低沉沮喪來得快,去得更快,立刻爆發出陣歡呼聲。
謝知遠遠地看著他們,唇角彎了彎。
“裴寶”很好,裴先生也很好。
之前臨時升起的念頭又升了上來。
趁著電影開機,他該習慣沒有“裴寶”的日子了。
裴銜意已經“十六歲”了,恢複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們始終是要分開的。
裴寶是他的,裴先生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封緘了你的嘴。”——聶魯達《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
彆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