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很少一次性和林翕認真地說這麼多,所以林翕停頓了兩秒才道:“所以你之前都……沒有好好在考試?”
所以上一世?也是這樣,不是成績突飛猛進成為黑馬,而是他從一開始就這樣,隻是不願意過早展露鋒芒嗎?
許寒來沒有直接回答林翕的問題,而是把試卷遞給他:“檢查一下?”
……當然是全對了。
林翕對答案之前就已經有所預料了,對完之後發現果然如此。
“那,”林翕看著卷子有點無措起來:“其、其他科目也是這樣嗎?”
許寒來嗯了一聲。
“……為什麼啊?”林翕下意識道。
然而話音落地他就後悔了,學長剛剛才說過呢,是因為他不想服從家裡的安排。
隻是需要處理的信息量太大,林翕一時沒想起來。但許寒來對他耐心總是足的,他問了,就為他把理由重新複述了一遍:“我想在滿城一中念高中,不想去國外。”
學長的聲音很溫柔,林翕坐在他身側的沙發上抓了抓耳朵。
這聽上去似乎有些誇張,因為不願意服從家裡的安排所以一直壓抑自己的成績,但學長說了,林翕當下就信了。
邏輯上說得通,擺在他麵前的英語卷更是讓他不能不相信。
可他一時間還是沒辦法接受,有什麼念頭在腦海中隱隱閃爍,催促他快一點詢問,於是林翕頓了兩秒,說:“所以你之前說想學天文,也是認真的嗎?”
“嗯。”許寒來點頭。
林翕百思不得其解:“但為什麼是南城大學呢?
南城大學的天文係在國內也不算頂尖啊。”
南城大學是林翕的母校,所以林翕對它的情況再了解不過?了,天文學確實不是他們學校的強項。國內想學天文學的學生比例本就比較少,所以論天文相關的教育資源,還是得去首都。
而學長的成績完全是夠的。
“南城大學有一位宇宙學教授提出的理論很有意思,我想去那邊待兩年,然後可能會考慮出國。”許寒來不疾不徐道。
林翕呆住了。
……學長已經考慮到這麼遠的地方了?
這聽上去一點也不像臨時起意,但為什麼和上一世?完全不同?呢?
林翕想不明白。
林美玲不同?於上一世?的身孕是他回來之後發生的,這尚且可以通過?蝴蝶效應歸在他的身上,但學長的誌願……甚至他和劉浩的關係細想下來都是要追溯到林翕回到這個時代以前的。
所以到底為什麼有這麼多和上一世?不同?的地方呢?
而且如果這一世?學長真的不打算學理科了,那他這麼拚命地去考取首都大學的意義在哪?
……學長真的還需要他拯救嗎?
*
林翕看上去好像受了不小的衝擊,放下英語試卷去衛生間洗澡的時候都因為開小差差點撞在門上。
還留在地板上的許寒來抬頭撇了一眼,見林翕沒什麼事地把門關上,目光才重新收回,落在了麵前的英語試卷上,片刻後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然後支著下巴偏頭朝窗外看去。
黑色的發絲順著眉眼往下垂,眼眸裡的情緒很是寡淡。
他剛剛撒謊了。
學校的功課他沒有放下過?這件事雖然是真的,但也隻是一半一半而已,另一半的真相是他也根本放不下。
因為所有的課題,所有的試卷,所有的知識在他攤開的那一刻就會自動解析進他的腦海中。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好像這一切他已經做了千千萬萬次,所以逐漸變得和吃飯喝水一樣沒什麼差彆了,根本不需要用腦。
而除了學習之外,還有很多事都是如此。
無師自通這四個字在他身上簡直體現得淋漓儘致,他總是不用太費勁就能學會很多東西,遊泳、攀登、摩托等等。
許寒來曾經覺得這樣的
人生很古怪,他腦海中有太多不該屬於他的本能和記憶碎片,甚至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夢境。
夢境裡有些甚至都不屬於這個時代,卻總會隱隱透露出一些信息,牽引著他去做各種各樣的事情。
這就是剛剛他給林翕的解釋裡的第二個謊言了,關於他讓自己成績一落千丈隻為在滿城念書這件事。
也是假的。
許寒來最早的時候對出國這件事並沒有排斥心理,在他看來,滿城和國外沒有區彆,都隻是上學而已,他甚至有點好奇如果他選擇出國,那些從夢境裡冒出來的記憶碎片又會變成什麼樣子,或者再暗示他去做一些什麼事情。
可他的意識最終還是讓他留在了滿城,而且是滿城一中。
這種強迫性一度讓許寒來懷疑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自己也不是自己。
而這種疑惑感也陪伴了許寒來很多年,直到那天在校門口被帶領著遇見了林翕。
小孩好像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什麼東西,也就是從那以後,圍繞在許寒來身上的謎團就這樣一個接著一個慢慢解開了。
走進書房,坐在椅子上,打開電腦,而後順手又把桌麵上的那本《蘇塔的奇幻漂流》拿到手心,許寒來隨便翻了翻,等看見某一頁小蘇塔又一次被黃鼠狼敲暈的插畫時,不自覺笑了起來。
他對具體發生?了什麼了解得還是不夠清楚,但卻已經能捋清楚一些了。
大概就和這本書裡說得一樣。
小蘇塔為了追到他的恩人,曾經穿越了迷霧森林無數次,多到連蘇塔自己都記不清楚。而根據這本書記載,它每一次在迷霧森林裡的旅途也都不一樣。
有時會被其他凶猛的動物追咬,也有時會和一些動物一起工作,比如建造一座橋梁,砍下一棵樹木,甚至是造宇宙飛船等等。
多姿多彩的。
過?程總在變,而唯一不變的是則蘇塔一直沒能追上它的恩人,且每一次,它的《蘇塔日記》都會被迷霧森林吞掉。
但即便如此,蘇塔也依舊勇往直前。
黃鶯姐姐勸它放棄,說它的恩人也許早就不記得這隻軟弱的小兔子了,蘇塔又何必一次次浪費精力去追逐;犀牛嬸嬸也勸它放棄,說它認識蘇塔的恩人,那並不是迷
霧森林裡的任何一種動物,而是淩駕於森林之上的神明;鱷魚伯伯聽後哈哈大笑,說它在迷霧森林待了一百多年,可從來沒聽過迷霧森林有什麼神明,這裡隻崇尚力量。
它們的話蘇塔都聽,所有有關恩人的話蘇塔都會聽,也都記下來,但它一句也不相信,固執地帶著自己的日記繼續尋找。
有時到了黃花遍地的綠野上,走得累了的小蘇塔會坐下來歇會,抬頭望望天,疑惑自己到底應不應該繼續追下去,可每每隻要蘇塔想起恩人落在它頭毛上輕柔的撫摸,矮身為它的眼睛上草藥的樣子,小蘇塔就會拿起筆記本繼續往迷霧森林的外邊趕。
隻可惜一直到這本書的最後,蘇塔都沒有追上它的恩人。
書的結尾重新把黃鶯姐姐、犀牛嬸嬸、鱷魚伯伯的話複述了一遍,然後說掉落在地上的日記本顯示,今天的蘇塔也還在路上,便戛然而止。
這本書的作者是佚名?,出版後曾經引起過一小波討論,大概是書的故事風格和它奇妙內容形成強烈對比,讓人意想不到的同?時也激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有人說這是本哲學性很高的書籍,發表了自己的長篇大論;也有人說這也許隻是一個簡單的童話故事,想告訴孩子們知恩圖報,不管遇見什麼都不能放棄;還有人很認真地根據書內細節分析蘇塔的恩人到底是誰,到底記不記得這隻為了他穿過迷霧森林那麼多次的小兔子,又為什麼他可以在迷霧森林裡為這隻小兔子建起一個安全的家園。
許寒來把網絡上這些評論都翻看過?了,這會兒回想起來,輕輕點了點書頁。
他初看這本書時並沒有看懂,但被牽引著看了一次又一次之後,內心卻好像隱隱明白了一些。
許寒來想,蘇塔的恩人應該是記得它的,否則蘇塔穿越迷霧森林的旅行也不會從最開始的被鱷魚、狼狗追咬,到後麵畫風突變,有時甚至能在迷霧森林裡和彆人一起愉快共處一段時間。
雖然蘇塔一直沒找到恩人,但它穿越迷霧森林的過?程卻一次比一次安全,一次比一次簡單,有時甚至會如有神助地渡過?一些風險。
可蘇塔本身卻並沒有什麼顯著變化,它一直是那隻雖然
勇往直前,但卻能力有限的小兔子。
至於蘇塔的恩人是誰。
許寒來輕輕摸了摸下巴。
他小時候曾經做過?一個夢,夢到了初中時父親讓他出國的場景。而在夢裡,許寒來隱隱意識到自己是應該接受的,出國才是他應該,或者說必須去往的方向。
可許寒來卻沒去,他好像和內心的某個聲音談定了條件,將這條正確的道路暫時往旁邊挪了挪,然後對那個聲音說。
晚幾年也沒事,他想留在滿城找個人。
這次可不能再讓他傻乎乎地跟著自己走了。
夢境到此戛然而止,年少的許寒來一直想不明白這些斷斷續續的夢到底想表達什麼。
現在他能理解了。
但隨之而來更大的問題是他如何把他理解到的東西,用小家夥能接受的方式傳達給他。
看著客廳內洗完澡的林翕一邊敷衍地擦頭發一邊滿臉受了重創的表情往外走的頹廢樣子,許寒來輕輕勾起唇角,揚聲提醒他。
“好好擦頭發。”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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