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羨於也看到了窗外的光景,他圓嘟嘟的臉上一片蒼白:“怎麼……天黑了?”
何止是天黑,透過窗戶照進來的血光,彌漫著不詳與驚悚。
顏江翰呆呆地站在訓練艙前,他抓著艙門把手的細長手指不住顫抖著:“布布姐……”
秦步月立刻道:“手機,看看有沒有信號。”
她一提醒,陳羨於和顏江翰連忙翻找自己的手機,兩人翻了半天後,抬頭:“不見了。”
秦步月的手機也不見了,雖說這些天她放鬆了些,但每次進入訓練艙前,都把隨身物品放到了【包羅萬象】中。
此時,被放在【包羅萬象】中的手機,居然也不見了。
這也能被人拿走嗎?
還是說......
眼前依舊是虛擬場!
秦步月看向陳羨於:“用【順藤摸瓜】找我們的手機!
陳羨於立刻道:“好…..…..好的。”
他最近被秦步月拎著練了太多次,已經可以瞬間釋放【順藤摸瓜】,找東西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秦步月盯著從陳羨於的支點處蔓延而出的細小藤蔓,看著它蜿蜒出窗外,向著校園中央的教學樓爬去……
陳羨於臉色更白了:“在中央教室。”
秦步月已經看到了,她壓著心跳聲,冷靜思索著眼前的情況。
雖然他們是從訓練艙起來的,但不能證明眼前的不是虛擬場。可即便不是虛擬場,也同樣凶險。
秦步月毫不懷疑,死在這裡是真的死亡。
陳羨於抱著僥幸心理:“莫非……莫非是特彆的訓練項目?”
這話倒是提醒了秦步月,沒必要考慮真實與虛假,她可以確定的是——這不是訓練。
外麵的走廊裡喧鬨起來,有人出了休息室,慌亂地到處找人,詢問究竟是什麼情況。
秦步月向來謹慎,每次進到訓練艙前都會鎖門,這會兒倒是沒人闖進來。
她走到休息室門前,透過玻璃窗看向外麵。
照明設備全部壞掉,昏暗的血月照不亮狹長的走廊,有學生釋放了火係的標簽作為光源。
“怎麼回事啊?”
“特彆訓練?”
“搞得這麼陰森嗎。”
很多人都和陳羨於想到一塊去了。
不是他們天真,而是對海城、對‘人間世’、對命運之鐘的盲目自信。
這裡可是大洲最安全的城市,甚至都沒有之一。
這裡可是官方組織的集訓,囊括了全大洲五十二個省市的年輕先行者。
怎麼可能有危險?
怎麼會有人在這裡搞事?
“應該是考核吧……”
“考驗我們的應變能力?”
“這……算是個情緒場嗎?”
“範圍、範圍挺大的。”
越來越多人湊一起,想著各種理由來安慰彼此。
然而,越聊心越亂,眼前的一切,充斥著不詳。
一個聲調不高,清冷悠揚的聲音響起:“請到學校廣場集合。”
明明聲音不大,卻精準傳遞到了每個人耳中。
秦步月立刻分辨出了聲音來源——白千離。
陳羨於也聽出來了,他還在自我安慰著:“是白院長……應該沒事吧,就、就比較特彆的考核?”
秦步月沒出聲,她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
陳羨於也不敢開門出去,隻趴到窗邊去看情況:“很多人都下樓了……”
廣場正對著中央教室,被七座陣營樓環繞著。
陸陸續續有人走出了陣營樓,彼此都是茫然遲疑,慢慢聚集到了廣場中。
這種情況下不適合落單,在人群中反而更安全。
秦步月:“走吧,我們也下樓。”
陳羨於和顏江翰本就信服她,這會兒更是老實聽話,緊緊跟在她身後。
秦步月沒含糊,她左手裝備著暴雨梨花針,右手拿著紫藤劍,全身戒備地出了休息室,走廊裡沒什麼人了,走到樓梯口時,她看到了簡俏和宋家兄弟,還有個麵容熟悉的少年。
少年看到她時眼睛一亮:“秦姐姐。”
秦步月記得他,是從金都花園的迷失場中活下來的少年,紀旭。
宋儀羌走在最前頭,他沒了之前的開朗活泛,神態凝重:“手機在嗎?”
他們這些天也很熟了,知道秦步月有個【包羅萬象】,而這丫頭一直把手機放裡麵。
宋儀羌和宋儀然也都有類似【包羅萬象】的空間儲物袋,但他們嫌麻煩,不會把手機丟裡麵——放進去每次都得關機,這也是官方融煉師們設下的限製,以防汙染到網絡。
也就秦步月每次都認認真真關機,把手機放到了【包羅萬象】,所以一見麵,宋儀羌先問她。
秦步月搖搖頭:“不在。”
宋家兩兄弟神態更肅然,連【包羅萬象】的手機都消失了!
沒人再說話,他們有前有後地走向樓梯,一起出了陣營樓。
也有像他們這樣謹慎,觀望到最後才出門,隻是因為彼此不熟,碰麵後從彼此眼中看到的也隻有警惕和防備。
廣場陸陸續續聚滿了人,所有陣營樓的人都出來了,有緊張戒備的,有茫然失措的,也有混亂不安的,更有驚懼交加下失態憤怒的……
“怎麼回事啊?”
“搞什麼鬼,之前也沒說有這樣的考核啊。”
“應該沒事吧,說話的人是白院長吧……”
巨大的羽翼煽動聲,所有人都抬頭,看向了巍然聳立的中央教室。
說是中央教室,其實是一棟教學樓,也是這個學院的地標性建築,它約莫有三層樓高,最下麵是學校的玻璃展廳,陳設了曆代學生老師的成就、獎章,二樓是個大禮堂,也是之前入園時,大家集合開會的地方。
三樓陡然縮小,有點像燈塔的尖尖,而這連接著二樓的地方就是中央教室,也是校長室。
雪白的巨大羽翼,讓學生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能夠駕馭這樣的飛行標簽,至少也是六階以上。
官方的先行者,除非有特彆情況,幾乎不會在城市內釋放飛行標簽。
而此時,雪白的六翼在血月下蒙上了淡淡的紅暈,聳立的中央教室成了漆黑的背景板,唯有懸浮在廣場上方的男人,像一抹清冷月華。
他依舊穿著白色的長衫,寬袍浮動如流水,通身氣質與雪白六翼本該格格不入,卻因著眼前徐徐展開的竹簡而構成一副耐人尋味的畫麵。
六翼天使。
長卷書香。
殺伐之氣與恬靜悠然,融到了一起。
白千離緩聲道:“重新介紹下,我是七惡情的首領‘傲慢’,當然,你們也可以繼續稱呼我為白院長。”
話音落,全場嘩然。
‘傲慢’!
七惡情的首領!
怎麼……怎麼可能?
這次秦步月非常確定,不是她的錯覺,白千離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了,輕慢、冷漠。
一陣陣涼意從心底升起,秦步月隻覺後背一片冷汗,本該流火的八月,她感受到了冰天雪地般的寒冷。
黎千棲……白千離……
闖入‘人間世’又離開的‘嫉妒’;化作海大院長卻無人知曉的‘傲慢’。
這些人到底在謀劃什麼?
標簽的書寫儀式?
秦步月覺得,不會這麼簡單。
他們謀劃的東西更大、更凶險,也更致命。
白千離抬手,廣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聽他溫聲道:“大家不必恐慌,這次集訓是為了選拔兵聖手書的傳承人。”
懸浮在他麵前的竹簡發出了詭異的聲音,仿佛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兵器撞擊,將士廝喊,戰馬哀鳴……
隻是匆匆而過的片段,已然鋪陳出了戰場的血腥與殘酷。
“這是兵聖手書。”白千離看向聚集在廣場的學生們:“你們該感到榮幸,此生能窺見其貌。”
兵聖!
十八聖人之一!
秦步月腦中浮現出一個名字和一本書。
孫子兵法。
這是聖人手書?
白千離繼續道:“告訴你們這些,是希望你們專心通過選拔,不必期待不存在的救援。”
聖書有何等威力,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在聖書籠罩的陣法中,哪怕是當世半聖,也難以突破。
‘傲慢’竟然持有著兵聖的手書,難怪他敢在海城,在‘人間世’的籠罩下,在官方眼皮底下,化作白千離,展開這次集訓。
他到底要做什麼?
在命運之鐘直屬的轄區,挑選傳承人?
這幫瘋子是真的瘋了嗎!
白千離:“對了,最終考核是殺死我。”
在場所有人都睜大了眼,他們發不出聲音,但不妨礙用神態來表達震驚,無數雙眼中透出的隻有一句話——瘋了,這人瘋了!
白千離自始至終都維持著平淡的語調,無波無瀾:“我在中央教室等你,祝玩得愉快。”
話音落,雪白色身影消失,留下的隻有像太陽般籠罩在上空的竹簡。
竹簡不大,卻有著鴻蒙之力,囊括蒼穹。
它輕飄飄地懸浮在上空,猶如真正的神明,俯視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