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進愣愣看著他,問道:“二哥,你怎麼在這?”
費禦景放下手,回道:“我當然是特地過來,接你回家過周末的,你還沒去過我在B市的住處吧,今天帶你去認認門。”說著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帶著他穿過校門口的人群和車流,走到自己開來的車邊,打開車門,把他塞了進去。
車門關上,時進看著費禦景繞過車頭,拉開車門坐到他身邊的駕駛座,在費禦景伸手過來幫他係安全帶時,終於找回了完整思緒,說道:“二哥,我想先去一個地方。”
費禦景幫他把安全帶扣上,問道:“哪裡?”
“萬普花園。”時進回答,好像隻是說著這個名字,心就慢慢踏實了下來。
費禦景看他一眼,坐回去扣好自己的安全帶,發動了汽車。
一個小時後,汽車停在萬普花園彆墅區的外麵。彆墅區的大門從外麵鎖著,透過門縫往裡看,可以看到裡麵依然是一副未完工的模樣,而且十分冷清,一個人都沒有。
“好像是停工了,大門都鎖著。”費禦景說道,側頭看向時進,問道,“要想辦法進去看一下嗎?”
時進收回視線,搖了搖頭:“不用了,走吧。”
費禦景喚他:“小進。”
“我沒事。”時進朝他笑了笑,眉眼放鬆,確實不像是十分難過的樣子,“這是廉君給我留下的信息,等這裡重新開始動工了,他估計就要回來了,我會等的,沒事。”
費禦景皺了皺眉,到底沒說什麼,發動了汽車。
……
費禦景很忙,並不能常駐B市,時進十分清楚這點,所以並不指望下一個周末費禦景還能來接他,而費禦景在送他返校時,也果然沒說下周要來接他的話。
單調乏味的又一周過去,周五放學後,時進抱著書本直接回了寢室。
十分鐘後,容洲中的電話打了過來。
“你怎麼還沒出來?老師拖堂了嗎?”
時進有點懵:“……啊?”
“啊什麼啊,二哥沒跟你說我這周要來接你過周末的事嗎?可以接電話那就是下課了吧,快來校門口,我等著你。”容洲中語速很快,一副正被誰追在後麵咬的樣子,突然又壓低了聲音,“快一點,我是翹班來的,經紀人要來抓人了。”
時進:“……”
他慢慢放下手機,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快活地把書往床上一丟,轉身朝著校門口狂奔而去。
……
又又一周過去,周五放學後,時進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心情不錯地告彆劉勇和羅東豪,在兩人是不是急著見男朋友的調侃聲中,拎著背包來到校門口,一眼看到了等在門口的黎九崢,臉上笑容加大,朝著那邊喊了一聲:“五哥!”
黎九崢聽到聲音側頭看過來,未語先笑,說道:“小進,我來接你回家了。”
……
又是一周的周末,出現在學校門口的人變成了向傲庭。
時進挑眉,問道:“四哥你居然有假?現在不是全國的部隊都在忙著處理那些事情嗎?”
“假期擠一擠總會有的。”向傲庭回答,上前捏了捏他的肩膀,滿意誇道,“不錯,結實了一點。”
時進笑著捶他一下,說道:“我可不止結實了一點,咱倆找個地方練練?”
“可以。”向傲庭應下了挑戰。
……
生活漸漸安穩了下來,雖然廉君不在,但時進卻有了四個可以隨時回去的家,和可以自由自在,想和朋友去哪玩,就和朋友去哪玩的普通人的人生。
一旦不再身處其中,和特意關注之後,什麼午門、蛇牙、千葉、狼蛛的,一下子就成了特彆遙遠的事情,遙遠得好像這輩子都不會再觸碰。
生活變成了普通的上課下課,吃飯喝水,每天最大的煩惱,是老師怎麼又布置了這麼多作業,和食堂阿姨舀菜的時候,手腕什麼時候才不會抖。
偶爾時進會從一些很偶然的途徑,聽到一點關於暴力組織的消息,比如劉勇的隨口八卦、老師以暴力組織為例的課本講解、每天都會看的國際國內新聞……官方媒體對暴力組織的報道總是很模糊,所以他也隻模糊知道,在逃的五個大組織首領,已經死了三個,活捉了一個,失蹤了一個。
大組織之間的火力爭鬥造成的影響太過惡劣,官方把它們收拾掉之後,又開始了新一輪針對所有合法暴力組織的調查,然後無數組織被下牌,又一輪風雨被掀起。
在劉勇興衝衝地八卦國家突然對暴力組織的大力打擊時,時進埋頭翻開了課本,提前為即將到來的期中考試做起了準備。他現在隻是個普通的警校學生,最該關心的,顯然應該是學習。
廉君的生日不可避免的到了,那天剛好是個周末,時進提前和哥哥們打了招呼,讓他們彆來接,說周末要和朋友們出去玩。他也確實和朋友們出去玩了,不過隻玩了半天。晚上,他獨自坐車來到萬普花園,站在依然封鎖著的大門外賞了會不太明顯的月,對著空氣說了句生日快樂,然後轉身離開。
第二天,時進發現廉君的進度條降了幾點,於是他知道,廉君肯定在昨天注射了這個月的藥物,身體又變得健康了一些。
春天短暫得讓人心慌,好像隻是眨個眼的功夫,夏天就到了。
時進在期末考試結束的當天,又去了一趟萬普花園。那裡依然關閉著,他笑了笑,搭車去了夜色會所。
會所果然也封著,門前甚至已經長起了雜草,也不知道已經荒廢了多久。
司機師傅是個和善話多的人,見時進一直看著那裡,操著大嗓門說道:“聽說政府重新規劃了這裡,所以這裡的店全給封了,要拆呢,就這塊地,好像是要建一個兒童樂園,附近小區的家長們都開心壞了,以後孩子們放假,就有地方玩了。”
“那挺好的。”時進看著這棟曾經包容著黑暗和地下世界的建築,想象著以後這裡可能會建起一個代表著未來和希望的兒童樂園,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等兒童樂園建成了,我一定要來看看。”
“那你記得給我打電話,我還來送你。”司機師傅還不忘趁機攬客。
最後,時進回了大學城,來到黎九崢所住的小區,搭電梯上去,用備用鑰匙開了門,放輕腳步走到廚房門口,看向裡麵正皺著眉和一鍋湯較勁的黎九崢,笑著說道:“五哥,我回來了。”
黎九崢嚇了一跳,差點掀了湯鍋。
時進於是笑得越發快活了。
暑假正式開始,時進隨著黎九崢去了蓉城,住進了黎九崢的私人醫院。醫院不知何時換了裝修,裡麵清一色的暖色調,外麵還多了個花園。可以說除了構造格局,這裡已經沒了一點時進噩夢裡的樣子。
一切都不一樣了,時進滿意地在花園裡轉了轉,仰頭看向黎九崢辦公室所在的方向,剛好對上了黎九崢站在窗邊望過來的視線,笑著朝他揮了揮手。
黎九崢沒想到偷看會被逮個正著,嚇了一跳後連忙也朝時進揮了揮手,抿唇小小地笑了起來。
在院長辦公室後麵的小套房安頓好後,時進萬事不乾的休息了兩天,然後就近報了個駕校,開始學車。黎九崢見了,又默默翻起了汽車雜誌。時進看得黑線無比,忙偷偷把那些雜誌全給藏了起來。
暑假的尾巴,時進成功拿到了駕照,黎九崢變得悶悶不樂,不想放時進離開。
“我放假了就來看你。”時進笑著哄他。
黎九崢眉頭緊皺,看他一眼,突然說道:“比起來看我,我更希望你去看看大哥。”
時進臉上的笑容淡去,看一眼腦內自己那隻剩20點、廉君隻剩5點的進度條,手指緊了緊,低低應了一聲。
這麼久了,他也確實該去見見時緯崇了,時緯崇已經吃了太多苦,他不該再繼續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對方承受代價。
……
再開學時,時進升上了大三,終於告彆了過去的室友,搬去了擁有獨立衛生間的四人寢,和自己班上的同學住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安排,學號和時進並不靠近的劉勇和羅東豪,居然全部和時進成為了室友。劉勇大呼幸運,時進則在腦中轉了一遍向傲庭、劉振軍,甚至王委員長的臉,笑著附和了一下劉勇的話。
“是啊,真幸運。”
……
在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午後,時進發現廉君的進度條開始閃爍,上麵僅剩的5點數值,開始逐漸減少——很明顯,廉君應該正在用他最後一支藥。
他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喚道:“小死。”
“什麼?”書桌和他並排著的劉勇聽到他的聲音側頭看過去,疑惑詢問。
時進回神,忙表示沒什麼,起身出了寢室,在外麵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了下來。
此時廉君的進度條數值已經降到了3,然後很快,那數字變成了2,又跳成了1,最後終於歸零,進度條劇烈閃爍了幾下,突然如煙般消失了。
真的消失了,無論時進怎麼看,他腦子裡的進度條都隻剩下了一個。
“進進。”小死突然喚他。
他沒有說話,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寶貝自由了。”小死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怪,像是想笑,又像是在哭,“謝謝你,進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