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瑜一動不動站在樹下。
不到十米的距離, 溫檸忽然覺得她很陌生,仔細回憶才反應過來她們已經快四個月沒見了。她下意識輕踩刹車,又立刻鬆開。
逃避與麵對隻在一念之間。
車子開過去, 停住,何瑜的視線望過來, 溫檸拉起手刹,下車, 一霎時四目相對,“小瑜——”
“你……旅行怎麼樣?”
不知是因為關係尷尬, 還是許久沒見生疏了,溫檸不太自然, 笑容有點僵硬, 手也不知道往哪裡放。
起初她還時常想起何瑜,後來滿心滿眼都是顧遲溪, 加之出了事故, 她心裡再沒有一丁點兒位置能給彆人, 就連情人節那晚公開關係,也沒有想過被何瑜看見會怎樣。
七年的交情比羽毛還要輕, 她骨子裡竟是個重色輕友的人。
何瑜靜然望著她, 扯了下嘴角,“挺好的,前天剛回來。”說著,目光掃過她的車,“換車了?”
“嗯……舊車出了點毛病。”溫檸極不自在地撩了下頭發。
兩人無話。
氣氛陷入了尷尬。
溫檸掏出鑰匙打開院子門, “進來坐, 我把車停一下。”
說這話, 她注意到何瑜手上提著兩個禮盒, 覺得奇怪,若是從前她早就說“來了還提東西做什麼”,可現在卻不好意思開口,遂裝作沒看見。
“好。”何瑜越過她進去。
溫檸把車開進院子裡停好,關上大門,一轉身,見何瑜站在廊簷下等她,那目光深得令人難以揣摩。
她揚起笑臉走過去,輸密碼開門,像從前一樣攬著何瑜的肩膀進屋。
何瑜不著痕跡地掙脫了。
溫檸:“……”
進屋,她把手中的禮盒放到茶幾上,溫檸給她倒水,兩人一同坐下來,誰也沒說話。
何瑜低眸看著自己的手,食指交互揉搓,許久才開口:“新婚快樂。”
溫檸愣住。
“哦不,不能算是新婚……”何瑜自言自語道,改了口,思索著要用什麼詞,卻想不出合適的,“總之,恭喜。”
說罷抬眼,自嘲地笑了笑。
溫檸頭皮一麻,尷尬得臉頰發燙,訕訕道:“謝謝……”
她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客氣了,比剛認識那會兒還生疏。而且,隱瞞的事情被發現了,她也無法給出任何解釋。
這種感覺讓溫檸絕望。
“你們分開七年,挺不容易的,她有沒有給你好好解釋?”何瑜背光而坐,深邃的五官顯得有些晦暗。
溫檸輕輕點頭。
再提到這七年,她已經釋懷,反倒覺得離彆或許是為了更好的重逢。現在她看顧遲溪帶著濾鏡,怎麼看都完美,缺點都是優點。
想著,唇角揚起一點弧度。
何瑜將她的表情儘收眼底,繼續平靜地問:“她是浪夠了最後才覺得你好,還是因為一直記掛著你而回來?”
“她沒有浪,你不要對她用‘浪’這個字。”溫檸皺眉道。
但凡彆人說顧遲溪不好,她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的,也難以容忍,為了維護愛人語氣不免有些衝,待她察覺,何瑜已經白了臉。
第三刀,又深又疼。
是溫檸親手捅的。
她呼吸一滯,迅速低下頭,掩去眸裡的狼狽,“好……”
空氣靜得針落有聲。
密密匝匝的酸楚在心頭蔓延,溫檸也有些難過,撇開了臉,但她不會收回自己說過的話,她不認為自己說錯了。到今天這個地步,完全是造化弄人。
七年前,姐姐離開,小瑜出現在她身邊,七年後,姐姐回來,小瑜離開了,時間點卡得如此湊巧,仿佛是老天爺在跟她開玩笑。
小瑜就像她這空白的七年裡的慰藉品。
雖然她從未這樣想過。
然而,像是心有靈犀,下一秒,何瑜低沉的聲音幽幽傳過來:“我覺得我像一個填補時間窟窿的慰藉品,作用發揮完了,也就不需要了。”
“沒有……”
溫檸心裡堵得慌,鼻子發酸,她轉身,想握住何瑜的手,伸出去一點又縮了回來,“小瑜,你彆這麼說……”
“隻是我覺得而已。”
“我不覺得。”
兩道強硬的目光撞在一起。
何瑜觸電似的挪開,她受不了,多看溫檸一眼都受不了,控製不住自己想把這人摁在懷裡,帶走,逃去無人能找到的地方。
捆住手腳,拴在籠子裡,關起來。
她竟然是個變.態。
“哈哈哈哈……”她突然瘋癲似的笑出來,有股洶湧的情緒在身體裡流竄,像噴發的火山。
“溫檸,你聽著,今天我來,一是祝你新婚快樂,二是我們做個了斷,從現在開始,你是你,我是我,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互相忘記認識過吧,你不知道誰是何瑜,我也不知道誰是溫檸,我們……”
何瑜抽了口氣,眼睛憋得通紅。
“我們……”
“我們就……”
她吸著鼻子,反複說了好幾遍,聲音越來越抖,“我們就各過各的生活,再也不要見麵了。”說完,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口,眼淚一瞬間掉了下來。
“小瑜!”
溫檸追過去,攥住了她的胳膊,“沒必要這麼絕……”
“沒必要?”何瑜冷笑一聲,掙脫她的手,“不然該怎樣?我們繼續做朋友?我常來你家玩?麵不改色看著你跟顧遲溪恩恩愛愛?我做錯了什麼要受這種懲罰?”
“……”
“溫檸,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就算我們認識時間長,但後半生更長,隻要夠久,就能忘得一乾二淨,對你對我對她,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