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漓抬頭看他，看了一會才回答：“你好。”
……回答得太久了吧，感覺好像有點遲鈍？
馮遲在他身邊坐下：“你不去彈琴嗎？”
韓漓不理他，顧璽說了，雖然有馮遲采訪，但跟平常一樣就行——他平常是沒興趣搭理陌生人的。
馮遲見他不回答，攝影頭掃向腳邊的十幾本書。全是厚厚的大部頭，《策略思維》，《知識與權力》，《競爭戰略》，《概率與數理統計》，《王陽明心學》……還真是五花八門，各種類型都有啊！
“這些你都看嗎？”他看向韓漓，才注意到他翻書的速度快得不行，似乎幾秒鐘就翻一頁，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在看書。
韓漓很快完《凝聚態物理學》，放下書，拿起筆開始畫畫。
他先用反向分維畫了一張顧璽彈琴的肖像，皺皺眉，感覺不滿意。他總覺得這種線條下的顧璽不好看。
“你畫得真好，很像顧璽呢！”一旁的馮遲真心誇讚。
本來在繪畫上就有天賦的韓漓，經過這段時間每天的練習，現在的畫技堪比專業級，畫紙上的顧璽栩栩如生。
“還行。”韓漓不是很滿意，翻過一頁，繼續繪畫。
馮遲興致勃勃的拍下他繪畫的動作，心中思考著韓漓多才多藝，顧璽也是鋼琴家，兩人卻毫無芥蒂的與患有自閉症的祈天語交友，其中是否能編成什麼故事。比如因誤會爭執，再合好之類的？
思考到一半時，韓漓停筆，似乎畫完了，馮遲回過神，看向畫板，才發現韓漓畫出了一張幾何圖形。
圖形很美，線條和結構都很和諧，構成了各種漂亮的幾何結構圖，但不是肖像素摸，但有點兒像生物或物理圖。
“請問，你畫的是？”
“顧璽。”
“呃……”
這個，明明不是啊……馮遲懷疑，韓漓不會也是自閉症患者吧？感覺上好像也有點兒像。
待到吃飯的時候，馮遲確定了，韓漓也有問題。不確定他是否為自閉症，但肯定有某方麵的障礙，因為他不會自己吃飯，是顧璽喂他的。
韓漓雖然各方麵都很優秀，很努力，但某些因學者綜合症而帶來的行為偏差卻無法改變。比如他一直扣不上扣子，拿不穩筷子，吃飯掉飯粒，不會係鞋帶等。韓漓已經習慣了，隻要顧璽不嫌棄他，他就覺得無所謂。但顧璽不想給外人看到韓漓狼狽的模樣，尤其還要拍攝下來，因此他決定直接由自己喂韓漓——其實這更加奇怪了，但顧璽照顧韓漓習慣了完全沒察覺有什麼不對，他隻是不想有人嘲笑韓漓連筷子都拿不好。
祈天語倒是可以自己吃飯，隻是他吃飯時也不老實，吃幾口就想回去彈琴，張芸按著他哄：“天語，多吃一點，來，我們吃飽再彈。”
祈天語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叫顧璽：“顧璽，韓漓，彈鋼琴。”
顧璽頭也不回，開始背書：“如果一個物體在運動時，上述兩個條件一個也不滿足，我們可以把這個物體看成是由許多個都能滿足第一個條件的質點所組成，這就是所謂質點係的模型。物體的形狀及其在空間的方位取向是不能忽略的，而物體的細小形變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則須引入剛體模型，剛體是各質元之間無相對位移的質點係……”
儘管不是很明白，但祈天語好像特彆喜歡聽他說話，喜歡的程度不亞於一起彈鋼琴。所以不彈琴而祈天語又不聽話的時候，顧璽就背書給他聽。內容隨機，反正祈天語對內容也不感興趣，隻是喜歡聽他說話的聲音。
果然，念了一段之後，祈天語就安靜了，張芸趁機給他塞了好幾口飯菜，見馮遲一臉驚愕的模樣，她笑笑，無奈道：“天語喜歡聽顧璽念書。”
顧璽一邊念書哄祈天語一邊喂韓漓，感覺像帶著兩個幼稚園小孩似的，他照顧兩人習慣了，自己完全沒察覺有什麼不對。韓漓其實挺羞恥的，那麼大個人了還要比他小的顧璽喂飯，但顧璽堅持想用這種方式保護他，心意無法拒絕，韓漓還是羞恥的任投喂了。
他決定忽視旁邊的馮遲和攝影師，就當他們不存在。
吃完飯後，祈天語再度鬨著要彈鋼琴，這次顧璽與韓漓一起陪他，由顧璽和韓漓引導祈天語，帶他一起彈奏了網上播放率高的幾首音樂，也算是趁機宣傳。評論說這幾首音樂對自閉症患者的影響最大，很多對外界從沒有反應的自閉症患者聽了這幾首音樂，都有了反應，甚至有的孩子一邊聽音樂一邊接受訓練，已經會叫爸爸媽媽了。
顧璽彈奏結束後，讓韓漓繼續陪著祈天語，他則接受馮遲的采訪，同時向觀眾介紹這幾首效果最好的歌：“這些歌在網上都可以下載，之後我們也會收錄成音樂專輯，希望可以幫助和天語一樣的孩子。”
“我代那些孩子向你們道謝，你們的音樂真的幫助了很多家庭。”馮遲道，之後他小聲詢問顧璽：“不好意思，可以私下問一問嗎，韓漓是否也患有自閉症？我沒彆的意思，隻是單純詢問，後期錄製時也好進行編輯。”
“韓漓沒有……”
“那為什麼你要喂他吃飯？”
顧璽：“……”
好吧，他發現不對了，他不該喂韓漓吃飯的。他隻是習慣了，洗澡和穿衣服都是他幫韓漓的呢，喂飯自然不算什麼，但想想好像比韓漓拿不穩筷子更顯得奇怪。
“總之，韓漓不是自閉症！”
“好吧，那我可以問問你們和祈天語的故事嗎？你們怎麼認識的，又為什麼能成為朋友？”
這些問題倒很普通，顧璽拋開前世的事，述說著他們與祈天語如何在地區鋼琴大賽上認識，從此成為朋友一起彈琴的故事。
馮遲再度詢問：“你們能與祈天語順利交談嗎？他有沒有過完全不理睬你們的時候？”
“自然有。”
“那你們怎麼辦呢？”
“不用怎麼辦，陪著他就行。不是天語的問題，隻是我們無法進入他的世界而已。所以我們會陪在他身邊，等待他慢慢接受我們。”
“隻是陪伴有用嗎？很多人陪伴幾十年，孩子們都不曾對他們有反應呢！”
顧璽想了想，說：“當然不夠，還有音樂，我不知道彆人是怎樣，但我們可以通過音樂與天語對話。”
馮遲原本還想說，音樂怎麼對話，你們能與祈天語交朋友，其實是因為他的自閉症狀況不嚴重罷了。比起其他孩子，祈天語可以稱得上開朗又活潑，所以才以為自閉症很簡單吧！
但這麼說感覺像挑釁，原本也不該指望這兩名少年對自閉症能有多大幫助，倒是之前采訪中張芸提到的如何訓練兒子，教他彈琴，以及準備營養食譜和維生素藥等，對自閉症患兒比較有用。
然而不久後，馮遲就見識到祈天語的自閉症嚴重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