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葉和張馥,肖瑾三人,坐在出城的馬車內。
“那個威北侯什麼時候滾,該不會想留在我們汴州過年吧。”程千葉沒好氣地說。
“我很討厭他,還不得對他擺出個笑臉。張馥你想個辦法,讓他麻溜的走人吧。”
張馥略微詫異:“主公覺得我能做到這事?”
程千葉笑眯眯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張公於我心中,無所不能。”
你以為你在我心裡還是朵白蓮花麼?這種事正適合你這種腹黑男去做。
肖瑾卻想道:前日威北侯不過是欺負了一下那個墨橋生,主公心中便一直耿耿於懷。看來那個奴隸在公主心中的分量確實不低。隻是不知他是否……已經知道公主的身份。
肖瑾看了一眼正掀起車簾,看著窗外的程千葉。
她那張瑩白的麵孔,在冬日暖陽的照耀下灼灼生輝,妁妁其華。
公主雖為女子,但為人灑脫,舉止大氣,似乎天生就不像普通的女子一般拘謹而嬌柔。這些日子,她漸漸適應了主君的身份,一日日的顯得從容和穩重了起來。
這麼長時間來,竟然沒有一個外人發現了他們偷梁換柱的秘密。
肖瑾這樣想著:那個墨橋生,若是真的被公主看中了,成為親近之人,倒也不是不可以,隻是必須幫公主留意觀察一下他的品行。
程千葉看著窗外那一眼看不到邊的荒蕪田地,回過頭來,伸指在手邊的幾案上點了點。把肖瑾和張馥的注意力招了過來。
“我想推行一個政策,廢除已有的井田製,采取授田製。”
“授田製?何謂授田製?”肖瑾、張馥異口同聲問道。
其實不是叫授田製,具體叫什麼我已經還給曆史老師了,隻是大概對這個製度有點印象,程千葉在心裡羞愧了一下。
她用手指在茶杯中沾了點水,在桌麵上畫了一個小圈,和一個大圈。
“汴州在這裡,大晉在那裡。如果我們還想要繼續從汴州擴張領土。”程千葉沾水的指尖向外畫出幾道線條,五指張了一下,“就必定要不斷的從晉國征兵,從國內調撥糧草,千裡迢迢,損耗甚巨不說。就說百姓都來打戰了,種糧食的人手也會緊缺不是?”
張馥沉吟了一下,伸出修長的手指,輕點著那個小圈。
“對,我是這樣想的。把荒廢的土地按人頭分給那些流民,鼓勵開荒。”程千葉微微傾身 ,“我們可以廣發告示,隻要願意入我晉國戶籍,不隨意遷徙。不管是哪國人,均授予一定數量的田地。第一年,我還可以免除他們的賦稅。”
她將手一收:“這樣,我們大晉的勇士在前方開疆擴土,後方將會有源源不斷的後勤保障。”
張馥眼光微亮:“此事確有可行之處,隻是許多細節還需仔細推敲。比如多少歲的男子可授田,每人授田幾許,所受良田是否有部分固屬國家,部分允許私人買賣……”
程千葉看到張馥和自己一拍即合,很是高興。
肖瑾卻皺著眉頭提出了反對意見:“土地本屬於貴族和國家,庶民向來不能私有。此舉有損世家大族的利益,隻怕會招到國內的士大夫和公卿們的抵製。主公新任,根基尚且不穩,不可輕言變革,還望主公三思。”
程千葉知道這兩個人截然不同的意見,乃是因為他們對自己的心態不同所造成的。
肖瑾對自己更為忠誠,所以他優先考慮的是程千葉個人地位的穩固和安危。
而張馥看重的是晉國的壯大和強盛,所以他支持程千葉去做這種帶著一定風險的變革。
不管怎麼說,這兩位確實都具有敏銳的政治天賦,他們能在程千葉寥寥數語中,就一針見血地點出了問題的關鍵點。
多吸收了幾千年知識文化精華的程千葉,在這兩位大才麵前也並不顯得多麼有優勢。
程千葉耐心地和肖瑾解釋探討:“肖司寇說得很對,一開始,我們可以先不動晉國內那些公卿貴族們的封地。汴州是我們新打下來的,到處都是無主的土地。我是想在汴州做個試點。”
“如果可行,日後我大晉但有開疆擴土,都施行此製。今後我大晉有功之人不再封分土地,隻以金銀爵位賞之。至於目前已有的封地,你說得對,可以先不變動,徐徐圖之。”
肖瑾猶豫了片刻:“汴州百廢待興,主公在此地聲譽很高,倒也……確實可以一試。”
張馥沉默不語,心中卻想:“我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如今看來,主公竟也是個有野心之人,而且這格局……倒也不小。”
馬車到了汴水河邊,程千葉跳下車來,先前在路邊買下的丫鬟碧雲,急忙趕上來服侍。
她的身後跟著妹妹小秋。
碧雲比較穩重,雖然長相平凡,但心思細膩周全。
而小秋年紀尚幼,在程千葉身邊好吃好喝的住了幾日, 漸恢複了開朗活潑的本性,一張蠟黃的小臉也有了點白皙圓潤的樣子。
程千葉挺喜歡這兩個小丫頭,出門時常帶上她們,好讓她們姐妹也能出來放放風,不至於因為新環境而過度拘束。
她拉過小秋的手問道:“小秋,你告訴我,你爹娘為什麼不在家鄉種田,寧可流亡到汴州來?”
小秋答道:“我家沒有田可種,好田都被貴族老爺占了,每年給貴族老爺種完一大片的公田,才能種分給我家那一點點在山坡上的瘦田,阿爹還要服很多勞役,養不活全家。我最小的弟弟就是餓死的。”
碧雲接話道:“回稟主公,先前家鄉的領主大人,動不動就抓人去打戰,村裡的年輕人十不存一。我家就我阿爹一個成年男子,阿爹怕被抓去當壯丁,留下一家老小在家中餓死,這才帶著我們逃亡出來的。”
碧雲的垂下頭來:“可是逃到了這裡,一樣遇到了戰亂,阿爹阿娘沒有辦法,隻好賣了我們姐妹養活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