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警察聲音溫和又堅定：“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密切注意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也請你家人對我們的城市治安充滿信心。特彆注意的就是不要單獨行動，不要走偏僻的巷子或者小道。任何時候都彆落單，晚上儘可能彆出門。”
他每說一條,宋楠楠就乖巧地應下。
到了最後，警察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再度開口：“宋楠楠,叔叔很高興看到你成長為一位優秀又堅強的好孩子。你外婆跟你母親將你培養的很好。叔叔相信，你將來一定是國家的棟梁之才。人這一生，最重要的不是自己是誰的小孩，而是究竟活成了誰。”
宋楠楠的語氣聽上去困惑極了：“我說我媽的孩子,我當然優秀。我爸爸也是烈士，我骨子裡頭就流著英雄的血啊。
叔叔,你說什麼，我聽不懂。難道不是我媽當年幫忙抓獲的人販子集團裡的人被放出來了,要報複我媽嗎？難道還有彆的壞人？”
警察明顯怔了一下,旋即換了口氣：“當然,就是這件事。我們也是例行提醒。你媽媽是見義勇為的英雄。你也跟你媽媽一樣堅強勇敢。”
電話掛斷了,何淑妍好奇：“警察還特地上你家提醒你們注意啊。我們家好像是居委會阿姨說了聲。”
宋楠楠眨巴了下眼睛：“我們家沒男的啊，當然得特彆小心。”
許晨陽卻耳朵尖：“我怎麼聽到人販子什麼的啊？”
“哦,是當年在咱們廠區拐賣兒童的罪犯被放出來了。”宋楠楠輕描淡寫，“刑滿釋放,重新昂首挺胸做人了唄。”
許晨陽立刻原地爆炸：“什麼？就他們還能放出來啊！多少人被害得家破人亡,還有人到現在都沒找到小孩呢。”
當初他們幾個孩子是幸運兒,被瞬間神力附體一般的宋晴給救了下來。
其他小孩就沒這麼幸運了，倒手再倒手,就連最初拐帶小孩的人販子都搞不清楚他們最終的下落。
宋楠楠聲音出奇平靜：“拐賣婦女、兒童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並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情節特彆嚴重的，處死刑，並處沒收財產。不過最後一種一般除非碰上嚴打，否則不會發生。”
況且即便是嚴打，也有主犯跟從犯的區彆。
宋楠楠直接跳過了同伴的義憤填膺，招呼小夥伴們：“走吧，我們去植物園吧。”
出門的時候，她又拐到旁邊的彩票銷售點，要了十塊錢的彩票。
周偉震驚了：“宋楠楠，你是不是撿了錢。”
據說撿到的錢必須得立刻花掉，不然不好。但是，十塊錢可以請大家吃雪糕啊。大冬天的怕感冒，也可以來一份糖炒栗子，起碼每人還能分兩顆。
宋楠楠扯扯嘴角：“我覺得我今天運氣超好，應該買彩票，說不定會中大獎哦。”
能不好嗎？她連一成把握都沒有，就大著膽子打電話，結果含糊其辭的幾句話成功地忽悠到了經驗豐富的老警察，論證了自己的猜測。
這運氣，值得十塊錢的彩票。
舒方圓一向對自己的朋友盲目自信。雖然感覺宋楠楠的直覺來的沒頭沒腦，她還是興奮地積極響應：“那中了獎你想好要怎麼花了嗎？”
何淑妍也跟著高興起來，直接翻出書包裡剛借的三毛的散文。她記得裡頭有篇文章就是三毛幻想自己中彩票之後的美好生活，她看的都心神搖曳。
舒方圓湊過去瞧，不時發出“啊啊啊”的尖叫，太美好了。真是我有一所房子，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果然有錢才美好。
賀明積極加入到女生的討論中，興衝衝地提議：“你們要來嗎？我小叔在城郊有農莊哎，種了果樹養了魚。”
賀少的江湖地位立刻升到了巔峰。
許晨陽都忍不住嫉妒了：“我們許家村也有果樹跟魚塘。”
賀明立刻放出必殺技：“哦，農莊裡頭還養了梅花鹿跟孔雀還有羊駝。”
高一女生尖叫的同時，男生們胸口都承受了重重一擊。
周偉有氣無力地教育自家兄弟：“你提這茬乾嘛？你看我就從頭到尾都閉著嘴。”
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許晨陽直接伸手薅他：“有什麼好侮辱的，你看宋楠楠多淡定。”
周偉實力吐槽：“她淡定啥啊，她看書呢，估計什麼都沒聽到。”
林安開口提醒女同學：“哎，彆看了，我們班好幾個同學都這學期配上了眼鏡。”
他自己也因為天天盯著電腦跑代碼，明顯感覺眼睛吃不消。他媽還給他從老中醫那兒拿了耳穴貼，讓他每晚睡覺前貼在耳朵上，也不知道到底有用還是沒用。
許晨陽好奇地伸長了脖子，看她手上的書：“什麼啊，這麼精彩？”
宋楠楠合起了書本，隨手塞進包裡，不動聲色：“沒什麼，隨便看看。哎，還有多久到植物園啊。”
她越是風輕雲淡，大家就越好奇。
等進了植物園，在涼亭旁邊枯黃的草地上鋪開餐布，大家美美地享受糕點蛋糕跟麵包時，舒方圓跟何淑妍就迫不及待地翻看起宋楠楠剛從圖書館借出來的書。
“陽光下的罪惡……善良的女大學生小玉麵對痛苦呻.吟的孕婦，停下了前往車站的腳步，好心幫忙攙扶對方上車。
當聽說她要坐車前往機場，好乘坐飛機出國時，孕婦跟丈夫主動提出可以開著麵包車送她。
女大學生高興地應下。然而等她反應過來這不是往機場的路時，她已經無法下車。……”
女高中生驚呼：“天啦！他們也太壞了，她怎麼不怕生了孩子沒□□啊。”
“哼！人販子的小孩，生出來也肯定是垃圾！”
高一的小姑娘氣憤難當，繼續看下去：“當代慰.安婦。……反複折騰了小玉大半年時間的丈夫胡老四終於失去了耐性。他花了八百塊錢呢，他不能白花這個錢，他一定得在小玉身上把這個錢掙回來。……湖麵上多了條小船，十裡八香的人管這條船叫‘美國飯店’。因為那裡頭有個漂亮的女瘋子，十塊錢，二十塊錢就能睡到她。這可不是在美國天堂裡頭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
女瘋子越來越不成人樣，客人的種類也越來越繁雜。賣了包穀掙了三五塊錢的老漢，也能抱著她來一發。
……
她瘋了，瘋成了她最好的自保工具。跟她同一年被賣進大山的年輕姑娘小慧在被父子三人糟蹋了一晚上之後，跳河自殺了。
小玉沒死，瘋掉的人反而更堅強，還能繼續活下去。
……”
舒方圓丟掉了書，捂著嘴巴跑到垃圾桶邊開始嘔吐。
太惡心太可怕了，為什麼會有這種事，為什麼要寫這種事。
何淑妍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明明冬日午後陽光晴暖，可她卻從骨頭縫裡滲出寒意。
彆說兩個小姑娘了，就連周偉在旁邊掃了幾眼，都毛骨悚然，感覺宋楠楠果然口味重，居然跑圖書館借這種書。
大姐，是生活不夠刺激，對你來說缺乏挑戰，所以你要自虐嗎？
宋楠楠倒在草地上，強烈的日光下，她整個人就跟奶油似的，叫熱量給曬化了。她的聲音也跟著融化：“沒什麼，就是在報社聽了一耳朵當年打拐的事。我順便借本書看看。”
林安看著許晨陽，認真地強調：“你可得好好感謝宋楠楠她媽，不然搞不好你現在還不曉得在哪個山溝溝裡待著呢。”
許晨陽心有餘悸，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證：“從今天起，我保證每天都給阿姨送一隻燉雞。”
賀明吐槽：“臥槽，你當她媽是黃鼠狼還是狐狸精啊。”他轉頭看宋楠楠，就挺擔心，“那人販子會不會報複你跟你媽啊？不行，你以後跟著我吧。我讓我爸媽再多配幾個保鏢。”
許晨陽都顧不上酸溜溜了，也跟著強調：“對，千萬要小心，千日防賊最難。不行，以後你絕對不能一個人行動。我跟著你吧。”
小夥伴們統一了意見，沒錯，其他都是小事，這事兒可馬虎不得，關係到宋楠楠她們一家人的生命安全呢。
狗屁的改過自新，重新做人。這幫畜生就沒人性。
“骨子裡頭就流著肮臟的血！”舒方圓義憤填膺，“你看他們村上的小孩，還拖著鼻涕呢，居然想著打核桃掙錢，就為了睡大學生。媽的，一身的黑血，都好不了。”
她說了幾句話就吃不消，又跑到旁邊去吐了。
嗚嗚嗚，她為什麼非要好奇看這本書。她明明沒有宋楠楠的心理素質啊。
罪魁禍首宋楠楠同學完全跟個沒事人一樣，就這麼躺在草地上，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
許晨陽開口喊她：“先彆睡了，喝點兒銀耳湯吧。”
賀家阿姨燉的，銀耳打碎了，燉的時候還加了紅棗，口感酷似燕窩。
連剛才受了報告文學刺激，吃的麵包都吐了的舒方圓喝了，也感覺腸胃舒服了好多。
宋楠楠睜開了眼睛，強烈的陽光照射下，她唇角泛起了似有若無的笑。因為太陽耀眼了，笑容被衝的好像都不存在了一樣。
她的聲音輕飄飄：“是啊，血也是臟的。”
從出生起就被痛恨詛咒的人。
一個下午的時間，儘管有看不見的凶手的潛在威脅，高中生們還是痛痛快快地逛遍了植物園。除了大葉綠蘿鳳凰木跟能敲下澱粉的董棕，他們還看到難得一見的龍舌蘭開花盛況，真是不虛此行。
他們要出門的時候，碰上組隊的小學生被老師帶著遊園。
年輕的老師指著旁邊的垂柳道：“這是紅柳，它的花語是贖罪。”
哇，現在的老師好時髦，居然還跟小孩說這個。
許晨陽挑高了眉毛想調侃，側頭卻發現身旁的女生神色古怪。
少年不由得擔心：“你怎麼了？”
說實在的，今天的宋楠楠沉默的不可思議。
他原本以為她是因為最近考試外加宋晴的論文累到了，現在卻感覺好像不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