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還有兩千塊(2 / 2)

然後他聽到了電話那頭迫不及待的聲音:“我等你出來試穿衣服啊,做好了,你還欠我兩千塊錢!”

人到中年的數學家嘴角上揚,露出了個蒼白單薄而舒緩的笑:“好。”

年輕的小護士驚訝不已,是她眼花了嗎?我去,為啥她感覺病入膏肓的病號整張臉都亮了。

電話掛斷了,宋晴如釋重負。

她認真地跟周太太強調:“說好了,兩千塊錢的尾款不能抹掉。”

周太太哪裡還在意兩千塊錢,再多一個零,她都毫無知覺。

她感覺自己親手拿著刀子將自己刺得鮮血淋漓,那一聲“好”深深地紮進了她的心臟。可笑的是,那把錐子還是她費儘心思送到人手上的。

她張開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成功地引起了宋晴的尖叫。

周太太愕然,旋即冷笑:“我丈夫還躺在醫院,我還在意什麼妝容。”

宋晴卻還在大呼小叫:“有病毒,要洗手的。”

嗯,電視新聞上天天放,要勤洗手,戴口罩,切斷傳播途徑。

這樣直接拿手搓臉,會傳染疾病會死的。

宋楠楠囧囧有神地看著瞬間躲到自己身後的女人,頓時無語,晴晴子同誌,你可真是我親媽啊。

這雞同鴨講的,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宋楠楠都擔心周太太會當場氣暈。這可是她家剛買的彆墅,暈個人,摔出個好歹來,就好麻煩。

周太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估計是氣到不想講話。跟這種人,她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當然,她不知道也不屑於知道,她的每一句話對宋家母女而言都是多餘的。

周太太胸口上下起伏,見宋晴還眼珠子骨碌碌盯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突然間回過神來。

錢,兩千塊錢。

對這個女人來說,周放的存在價值還不如那兩千塊錢。

嗬!難怪當初會跟著搖滾歌手私奔,搞得瘋瘋癲癲,到今天還沒名沒分帶著個野孩子,進不了人家的家門。眼皮子淺成這樣,當然難免了。

周太太掏出錢包,直接抓出一遝子錢擺在桌上,根本不願意觸碰宋晴,就擺出了端莊的姿態,神態倨傲:“麻煩你了,宋女士,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宋晴掙錢時從無高低貴賤的自覺,她跟女兒的同齡人打賭掙三十塊錢還興高采烈呢,何況這是兩千塊錢。

她立刻抓起桌上的鈔票,當著人麵就一五一十清點。什麼急吼吼的不體麵,在她這兒壓根不存在。

錢貨兩訖,不當麵點清楚,完了可說不清。

周太太輕蔑地掃了眼一張張數鈔票的女人,嘴角翹了翹,嗬,進不了門的外室就這樣,八輩子沒見過錢一樣。估計這彆墅也就是臨時讓她住的,產權也不在她名下。一點兒錢就能讓她暴露出本性。

找足了優越感的周太太轉過身,招呼方教授,感覺幸虧還有個同一階層的人能說上話:“走吧,方教授,接下來還得麻煩你。”

方教授還在前塵舊事跟現實間交替感慨不休呢,聞聲茫然地“啊”了一聲,突然感覺有點兒怪怪的。

到底是哪兒古怪,她說不清楚。

不等她琢磨明白,宋晴先叫住了準備離開的周太太:“一千七,還差三百塊。已經是最低折扣了,真不能再便宜,不然我就要折本了。”

周太太一滯,然後聽到了男人的輕笑聲。

賀家小叔一直旁觀全程,屁話沒有,這會兒倒是沒憋住,撲哧笑出了聲。

瞧見女士們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趕緊示意:“你們繼續,我沒話說。”

然而他的求生欲還不夠,因為宋晴已經不高興,瞪大了眼睛強調:“你笑什麼,我說的是事實!”

三百塊錢可以吃好幾頓自助餐,二十多份加了雙倍叉燒的麻辣香鍋呢。哼,彆以為她不知道。

賀家小叔笑得眉眼彎彎,求生欲暴漲:“對,你說的都對。”

宋晴得意洋洋:“那當然,我才是對的。”

周太太完全看不下去,呸!外室也有臉跟男人在她麵前秀恩愛,真是夠夠的,恬不知恥。

她伸手再摸錢包,卻尷尬地發現人民幣不夠。她身上本來換的人民幣就不多。

好在方教授倒是沒有置身事外,及時掏出了自己的錢包,為朋友的妻子解決了燃眉之急。

她拿了三百塊錢給宋晴的時候,還遞了一小罐子糖過去:“給你的,牛奶、香蕉、奶油、黑巧還有其他兩種口味,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都給你拿了。”

宋晴歡迎太妃糖,立刻收下禮物,然後毫不客氣地推人出門:“走吧走吧,我要工作了,不要打擾我。”

等到院子門一關上,她甚至都等不及外頭汽車發動的聲音,就大聲朝房裡的舒表姐喊:“桃子紅茶,快點快點,配太妃糖吃。”

大門外的方教授無聲地歎了口氣。

宋晴生氣了,她甚至都不願意招待自己一塊兒喝下午茶。這就是非常生氣的表現了。

好在她還沒把自己送的太妃糖直接丟出大門外。

唉,這事兒,她真裡外不是人。

女數學家苦笑,感覺自己一生隻熱愛數學果然是最正確的選擇,起碼不用陷入男女情愛的麻煩。

她朝周太太點點頭,語氣已經多了幾分冷淡:“走吧,小謝,我開車送你去醫院。”

門外的汽車遠去。

宋楠楠喝了口桃子味紅茶,朝嘴裡丟了顆奶油味太妃糖,然後朝宋晴豎起大拇指:“媽,你真棒,這個真的好配!”

宋晴得意洋洋,美滋滋地搖頭晃腦:“那當然,我的品位是最好的。”

賀家小叔就在旁邊笑,喝了口茶沒接話,隻轉頭看宋楠楠:“明天出發去大連,東西都準備好了嗎?還需要什麼嗎?”

宋楠楠搖頭:“沒什麼,行李都收拾好了。那邊現在蠻涼快,挺舒服的。”

為什麼要去大連?參加國家隊第二輪也是最後一輪集訓啊。他們在那邊一直待到7月份,經過密集訓練跟模擬測試後,直接飛去東京參賽。

沒錯,這個他們包括宋楠楠。

本來這事兒跟她沒關係。第二輪集訓目標明確,國家隊就是衝著奪冠去的。

去年國家隊的配置是公認的弱隊,賽前目標隻定了三金兩銀一銅,爭取總分前三就好。

結果大冷門,六枚金牌,難到讓人淚流滿麵的題目居然還有兩人是逆天的滿分,妥妥的總分第一。

前輩如此給力,後麵的娃當然壓力山大。國家隊肯定沒空再管編外人員,隻能鉚足勁兒抓六名正式隊員。

結果人算不如天算,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國家隊倒下的那位兄弟雖然最終確診不是SARS,而是普通重症肺炎。但在醫院ICU躺了這許久,病危通知書下了那多張後,他神奇地痊愈了。

然後更神奇的是他大徹大悟了,科學的儘頭是神學。

簡單點兒講,就是他被隔壁床的病友——一個來路不明的老道士蠱惑了,走向了道家的不歸路。

病愈出院的數學大佬目光慈悲,看人的目光都透著股說不清的憐憫,開口就是:“無量天尊。”

一圈小夥伴就地抓狂,差點兒沒直接掀桌。

教練組的老師們也集體崩潰。喂喂喂,孩子,你開什麼玩笑,雖然當年少年班的第一神童今年又鬨著出家了,可人家好歹功成名就。你就是想研究道學,也請你先考完IMO再說啊。

這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這樣鬼門關裡打過轉的角色,絕對是福星級彆的存在。

然而這年頭超級牛娃之所以是牛娃中的戰鬥機,除了夠聰明之外,他們還夠執拗,撞了南牆也不回。

無論教練好說歹說,認定了人生新目標的盧偉明都固執己見。彆說去日本參加比賽了,他連學都不打算上,就要收拾行李跟著師傅雲遊世界,悟道證道。

媽呀,眼瞅著這娃要踏上修仙的不歸路,國家隊的教練們都懵圈了。

學校、老師、家長三方麵集體趕來,眾人苦口婆心,他媽更是直接給他跪下。最後在老母親的眼淚攻勢下,盧偉明才勉為其難答應跟著隊裡去大連集訓。

不過私底下,他直接找了主教練闡明心意。他累了厭倦了,他從小學時代參加華杯賽一路訓練到今天,他感覺找不到人生的意義。每每看哲學書,他都覺得自己生活在虛空中。

如此缺乏鬥誌的情況下,勉強出戰,他認為是對自己對集體極大的不負責任。

可都六月份了,七月上旬IMO就要在東京舉行了,他現在說這話不是存心為難人嗎?

這一時半會兒,要國家隊上哪兒找個能頂替他出賽的隊員?

教練組想過要召喚孫子威,畢竟這學生基本功紮實,集訓隊期間如果不是最後一次失手,肯定能穩進國家隊。

但是孫子威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正在安排出國的事,準備去麻省理工報到,毫無興趣再參加一回IMO。

這娃心眼子挺壞,還故意調侃打電話給他的教練,盧偉明愛上了道學,好啊,正好他也感興趣,剛好可以一起探討研究。

氣得教練直接掛了電話。

就這樣,考慮了一圈人之後,機會再次陰差陽錯地落在了宋楠楠麵前。

生氣嗎?她永遠不是人家的第一選擇。

才不氣,沒功夫氣。作為女性,不一直是這種待遇。比起生氣,更重要的事擺在她麵前呢。

她要牢牢把握住機會,為自己的數競生涯畫下完美的句號。

作者有話要說:猶豫中,後悔沒寫俄羅斯奧數賽。因為細節控,當年俄羅斯賽是4月13日到20日,那時候京中非典已經鬨起來了,感覺跟宋晴的秀以及宋楠楠回京參加集訓相衝突。但其實俄羅斯賽是個一個重要的心理轉折點,讓宋楠楠意識到不能拘泥於比賽,要往數學家之路前進。

後麵也許會在作說中加一個番外,誰知道呢,再說吧。感謝在2020-09-2523:10:31~2020-09-2616:28: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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