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你通報一聲。”
保姆頷首,走到二樓,去敲主臥的門。
裡頭的知芸已經睡醒,此刻坐在梳妝鏡前,此刻慢條斯理正坐在桌麵修理指甲,身上披著件紫色紗巾,聽到敲門聲,應了聲。
保姆走了進來。
“夫人,樓下有人找您。”
知芸挑起眉眼,“什麼人啊?”
“一個說是金康事務所的宋律師,還有一個姓知的知小姐,叫……知眠。”
知芸手下一抖,指甲剪得太深,指尖冒出了血。
“……知眠?!”
她聽到這個十幾年未被人提起的名字,麵色一僵,腦中飛快閃過從前那些回憶。
“她說有事要找您談談。”
知芸震驚。
知眠竟然找上了門?!
當初她不是離開家裡,流落街頭了嗎?!知芸還想過十幾年沒出現,說不定對方早就死了……
知芸臉色漸白,手微微發抖。
“夫人您沒事吧?”
知芸斂睫,快聲道:“你就跟他們說我還在睡覺。”
保姆應了聲,下去通報,過了會兒上來,糾結道:“他們說,您今天不見,他們明天還會過來,總之一定要見到您……”
知芸頓時心慌意亂,知道對方估計來的目的不單純。
她站起身,拿出手機給丈夫打電話。
那頭接通後,她捂著手機走去陽台,說了這件事。
“……老公,我現在該怎麼辦?知眠怎麼會現在這個時候找來啊,她還帶了律師……”
那頭聞言,卻比她淡定許多,讓她不用緊張。
男人說當初他們拿了知家的財產,當時隻有他們夫婦和童秋月三人在場,無人可做人證,就算找上門,所有的證據都被他們藏著,對方又能如何。
“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他們根本拿不出證據,要有證據,警察早就過來找我們了,你越慌越代表心裡沒有底,你就按照我告訴你的這麼說……”
知芸聽完,她轉身走回房間,看向保姆,深吸一口氣:“你請他們進來吧。”
“好的。”
知芸換了身衣服,走出房間,剛好另一個房間的門被打開,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年輕女人走了出來,“媽,家裡誰來了?”
知芸看了她一眼,“知眠。”
謝瓊怡眼底一怔,幾秒後反應過來,“知眠?!她、她來找我們?!”
知芸走到她麵前,冷聲道:“你就待在樓上,不要下來。”
“為什麼,我要下去看看她……”
謝瓊怡和知眠從前是很好的姐妹,隻是謝瓊怡性格懦弱,不敢明目張膽地對知眠好。
“你敢下來看看?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亂說什麼,你看看你爸爸回來會不會發火。”
謝瓊怡看著母親走下樓,腦中一片怔然。
知芸走到樓下,看到客廳裡的三人,握緊拳心,深吸一口氣,帶笑走了過去。
坐在沙發上的知眠,抬眸看到她,心底卷起驚濤駭浪。
四目對視間,知芸走到麵前,朝她一笑:“呦,這不是知眠嗎?好久沒見了。”
知眠心底升起一片慍意,喉間發緊,一時間說不出話,旁邊的段灼攬住女孩的肩膀,看向知芸,語氣涼薄如水:“我是知眠的男朋友,段灼。”
知芸看向段灼,隱隱察覺到特彆的氣場,收了幾分高傲。
旁邊的宋康成也介紹了自己,知芸末了道:“坐吧。”
知芸坐到沙發側邊,交疊起腿,理了理紗巾,宋康成看了眼段灼和知眠,三人坐下。
知芸看著知眠,淡淡笑問:“知眠,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吧?”
知眠語氣冰冷:“我們之間有必要敘舊嗎?”
知芸怔了下,繼而繼續裝傻:“我隻是不懂這麼久沒見,你突然找我,是有什麼事?”
宋康成接過話茬,表明來意,“當初知眠小姐母親所委托給您的財產,是暫由您來保管,現在需要您全部歸還。”
“歸還?開什麼玩笑。”
宋康成列出了相關材料,放到知芸麵前,講到法律:
“根據我國刑法第二百七十條規定,將代為保管的他人財物非法占為己有,就構成了侵占罪,屬於刑事案件,如果拒不歸還,將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數額巨大的,將會處二年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知女士,望你告知。”
知芸垂眸看著,手心漸濕,末了,她抬眸看向三人,緩緩道:“我想你們誤會了,當初童秋月是把這些財產贈予我,是為了感謝我日後照顧知眠,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我的,有什麼問題嗎?”
知眠猛然一怔。
贈予?!
她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這麼厚顏無恥!
“是,我是把童秋月給我的房子賣了,但是是她給我的財產處置權,我有權利吧?而且你彆以為我好誆騙,你的這些材料隻能說是調查,而不是證據。”
段灼眼底沉下,“你覺得你能夠抵賴得掉麼?”
童秋月笑笑:“那知眠,我問問你,當初你母親和你說什麼了嗎?其實你母親就是讓我照顧你,那些財產是為了感激我而給我的。”
童秋月知,道隻要她一口咬定是財產贈予,誰也不能證明。
而知眠當時是聽其他的親戚提到的,母親的確沒有和她說過,即使說過,口頭的話也不具備有法律效益。
宋康成和她辯駁著,然而童秋月仍舊一口咬定,死活不鬆口,知眠在一旁聽著,氣得手心發顫。
幾分鐘後,知芸不想多談,直接道:“我接下來還有事,就不方便招待三位了。”
她拿起桌麵上的咖啡,忽而聽到知眠冰冷的聲音響起:
“知芸,我父母去世,你花他們的錢過上好日子,你真的不怕遭報應嗎?”
知芸瞳孔微微一震。
“我媽媽從前經常邀請你來家裡做客,知道你們家經濟困難,還會給你們貼補,當初你女兒出車禍,是我媽媽借給你手術錢,她還一直在醫院幫忙照顧,她對你們家那麼好……”
知眠哽咽,深吸一口氣,“而你呢?我媽媽去世後,你把我爸的撫恤金以及我們全家的財產占為己有,我在你家住的那幾年,你是怎麼對我的?”
知眠寄住在知芸家的那幾年,姑媽和姑父幾乎對她都是用吼的方式說話,不管她做對或是做錯,他們時常罵她蠢罵她笨,而且還會當著鄰居的麵責罵她,傷她自尊。
當時他們住在農村,她要承包家裡很多家務,每天要早起喂雞喂鴨,洗衣做飯,她幾乎沒有過娛樂活動,比如在家裡看電視,她都隻能偷偷摸摸的,等他們不在家她才能偷偷打開看一會兒,一旦被發現了,就會被劈頭蓋臉的罵,而後罰去拖地洗衣服。
還有很多事,知眠都不願意去回憶。
那幾年,她就像是一個縮在黑暗角落的人,她根本看不到光亮,就如同活在地獄,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願意疼她愛她,她想逃,可是日複一日隻能在痛苦中掙紮。
知眠看著知芸,眼眶酸澀,冷笑一聲:“我媽媽當初看錯了,竟然覺得你可以托付,誰能想到你就是個見利忘義的人。”
知芸心底發寒,彆開目光,忽而間樓梯口傳來聲音,轉頭一看,竟然是謝瓊怡跑了下來。
知芸臉色冷下,“你下來乾什麼!”
謝瓊怡走到幾人麵前,看著十幾年未見的知眠,眼神閃爍,動了動唇:“小九……”
知眠眼底一怔,內心複雜。
她即使最恨的就是知芸,但是對於謝瓊怡,她又懷著感激,因為如果當初不是謝瓊怡,她可能根本都活不下去。
謝瓊怡眼眶發酸,看向知芸:“媽,我們不能這樣……”
“你閉嘴!這裡輪得到你說話?!你給我上樓去!”
知芸直接一把扯過謝瓊怡的手,拉到樓梯口,壓低聲音:“你如果再多說一句話,你信不信你爸回來,絕對饒不了你。”
“媽……”
“給我滾上樓去。小張,你過來把瓊怡帶上樓。”
謝瓊怡回頭看了眼知眠,看到知眠發紅的眼眶,心中如被刀割。
知芸走回三人麵前,心慌道:“你們可以走了吧?”
然而剛剛謝瓊怡的態度足以說明一切。
段灼掀起眼皮看她,開口:“既然你不願意私下解決,那我們就法院見,法院的傳票很快就會送到你手裡了。”
男人摟住知眠,淡淡勾唇:“我保證,不是你的,以後一分一毛都會讓你吐出來。”
……
三人離開後,知芸腦中沉沉,走回客廳,謝瓊怡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媽,我們不能乾這樣沒有良心的事……”
知芸怒目圓瞪:“謝瓊怡,你到底是哪一邊的人啊?!我是你媽!這裡才是你家!你瘋了啊你向著知眠?!”
“我這是幫理不幫親,當初那些錢本來就不屬於我們家的。”
“你當時年紀也小,你懂什麼?!這筆錢我說是我們家就是我們家的,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媽,當初舅媽家對我們有恩,你對知眠那麼差也就算了,現在人家來要財產,本來就要給她,如果他們打官司,我要去幫忙作證……”
話音未落,一個巴掌落下。
謝瓊怡被打偏了臉。
“你敢去?!你這叫大義滅親!你還把我當媽嗎!你就盼著我進去坐牢是吧,啊?你以為他們打官司贏了,你還想過好日子?這麼多年你吃好的穿好的,你以為這錢哪裡來的?你以為你幫知眠,人家會感激你啊?”
知芸氣結,“如果你要敢去作證,你就給我滾出這個家!我就沒你這個女兒!”
知芸轉身往樓上走去,謝瓊怡閉上了眼,眼底滑下一道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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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晚風徐徐吹拂,知眠坐在陽台的藤椅上,看著遠方的山。
直至餘光走來一個身影,最後在她旁邊坐下。
段灼抬手,知眠就鑽進他懷裡,被他順勢攬住,他把杯子放到她嘴邊:“鮮榨橙汁,喝喝看?”
知眠順著他遞來的吸管吸了幾口,彎起眉眼:“嗯,好喝。”
她一口口嗦著,段灼看著她,唇角笑意浮現。
喝完後,段灼問:“心情好點了嗎?”
“有你在,我心情好多了。”
段灼笑了,“我作用這麼大啊?”
知眠靠在他身上,唇畔挑起,柔聲道:“段灼,你彆擔心我,我其實沒什麼事啦。我其實也料想到他們不會承認的,要是他們真的有良心,當初也不會那樣對我。”
段灼吻了她額間一下,感覺心疼:“我真的想早一點出現你麵前。”
那樣的話,小姑娘是不是就可能少受一點委屈?
知眠眨了眨酸澀的眸子,揚唇:“我現在已經不太會去回憶起從前不開心的時候了,而且我現在也沒那麼容易被打倒,打官司就打官司,我不會怕的。”
他揉揉她腦袋,“我們一定會打贏,接下來我會派人繼續調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更有利的證據。”
而且段灼並不打算讓他們有一還一。
他要讓他們加倍償還。
-
男人沒讓知眠太操心官司的事,她也放心交給他。
兩天後,她的腳傷徹底痊愈,就開始搬家,退租了新城禦景那邊的公寓。
花了幾天時間,知眠總算把家搬好,她再看著星蕉洲的房子,感覺到兩人又回到了從前,現在這裡就是她唯一的家。
晚上,兩人窩在一樓客廳裡看電視,段灼摟著她,低聲問:“以後不要再搬走了,好不好?”
知眠嫣然一笑:“那你要好好表現,其實我也不想搬家,搬家很麻煩的。”
“眠眠,過幾天這棟彆墅的房產證上會加上你的名字。”
知眠怔住,“加我的名字……”
“我隻是想讓你更有歸屬感,這裡以後就是我們家,就算有的時候你真想離家出走,你也還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知眠心間激蕩,又覺得不太好:“可是我也沒出錢買這房子呀……”
段灼不禁笑了,把她麵對麵抱在懷中:“反正以後你遲早是我老婆,我的錢不都是你的?”
遲早是他老婆。
再沒有比這更甜的詞了。
知眠笑,“那我以後就是富婆了耶。”
段灼眉梢挑起,“怎麼,又在想包養幾個小鮮肉?”
知眠咧開唇角,手指撫上他的胸膛,軟聲道:“才不要,你一個就夠了,你比小鮮肉強多了。”
他含笑的聲音落在她耳邊:“我哪裡強?”
“……”
這人又不正經。
這幾天晚上,她天天被他翻來覆去折騰,像是新鮮感怎麼也過不去似的,導致她敏感到甚至一聽到他低音炮,腿就使不上力氣了。
段灼剛要繼續調戲她,沙發旁邊的手機就響起。
拿起一看,是程立。
知眠想起身,卻被他按住,她麵頰一紅,隻能繼續坐著。
段灼接起,說了幾句,唇角漸漸挑起,“好,先這樣。”
掛了電話,知眠疑惑:“怎麼了?”
“剛剛派去調查你媽媽和知芸事情的人得到了一個消息,可能會成為關鍵證據。”
“什麼?”
“我讓人去聯係當年阿姨的朋友或者是交往過的熟人,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麼證據,剛剛他們終於找到了你們家當初的鄰居,他們說阿姨去世前一周,好像去過公證處。”
那天晚上,童秋月去完公證處,回家很遲,剛好遇到了鄰居,鄰居問她怎麼這麼遲才回來,童秋月就提了句,具體去做什麼,並沒有說。
那個鄰居之所以會記得,是因為她兒子當時恰巧在公證處上班,她還問需不需要幫忙,童秋月笑著說已經處理好了。
段灼:“我覺得阿姨很有可能和知芸去公證處做過財產公證,隻是這件事除了你母親,就隻有知芸知道,所以知芸打死不會提起。”
知眠震驚,“那如果真的有公證處的證明,就意味著知芸所說的都是假的……”
這就是鐵證!
“對,這幾天我托人去公證處問一問,先不著急。”
“嗯。”
知眠感覺這件事又多了一份期望,笑意踴躍眉間,她圈住他的脖子,主動親了下他,掩蓋不住歡喜:“段灼,我好喜歡你呀。”
男人勾唇,笑得吊兒郎當:“我厲害麼?”
“厲害。”知眠巧笑倩兮,往他耳邊吹了口氣,聲音軟到能夠滴出水:“哥哥最厲害了。”
段灼許久未聽到這個稱呼,喉結一滾,扣住她的後腦勺,再度吻了上去。
知眠剛剛吃了西瓜,此刻西瓜的清甜在唇齒間散開,伴隨著男人手上的動作,知眠腦中漸漸暈眩,半晌就被他一把抱起。
“段灼……”
“我們回臥室。”
男人心底的燥.意被挑起,他眼底渾濁,咬了下她耳垂,嘴角噙了抹笑:
“給你看看,哥哥還有更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