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詫異地對視一眼,隨即傅重明用平板無波的聲音回答:“就來。”
衣櫃裡擺著兩套神父黑袍,疊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兩件都是修身款,但兩人尺寸不同所以不會弄混。傅重明那一身是全黑,唯獨胸前有個白十字,配有皮質護手,腰間束緊一根武裝帶,褲子也是皮質馬褲,腳踩黑色作戰長靴,外套忽略少量的十字配飾,很像機車騎士的時尚風衣。
再一回頭,傅重明吹了聲口哨,徹底變成個路遇美人的飆車騎手。
路懷星這一身……袍子下擺直直拖地,綴著兩根紅色緞帶,上頭是銀白色十字繡文。此外明明一樣款式的收腰腰帶,硬是把人襯得像一隻黑色的鶴。皮質的黑色護手遮著半個手掌,露出顏色對比鮮明的細長指尖,大概是身份設定,指甲上多了一層黑色指甲油,每一個上麵都精細地用銀色勾畫著十字花紋。
“從款式上看,你我兵種不同,大約是一組搭檔?”路懷星還在認真分析。
“看起來文諍遠情報準確。一尺九?”防衛官的手虛虛放在路懷星身前背後,眼神熱切。
路懷星愣了一下,當即黑了臉。
門外的人似乎有些急了,再次敲了敲門,路懷星一把抽出櫃子裡的十字形大劍,懟到傅重明懷裡,鞋櫃裡的配槍和他腰上武裝帶一一對應,很容易配好,但路懷星皺眉——所有東西都能塞到傅重明身上各種奇葩位置,他的呢?
“稍等。”他對門外說,然後謹慎地壓低聲音,“長期訓練的神父如果連裝備都穿不對……”
“會被當成間諜?”傅重明笑著拽開衣櫃,轉動隔板露出夾層,從裡麵拎出一根長條物體,“長官,你的。”
咚,那東西砸在地上,地麵都仿佛晃了晃。
傅重明挑眉:“長官,你需要拎包男友嗎?”
路懷星玩味地看著他,伸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五指扣住把手,舉重若輕,隨意一拎,仿佛抓起一塊泡沫。
——那是一個長約一米三的重炮。
炮身線條流暢,造型典雅,供抓握的把手處有揚起的黑色護翼,翼尖是乾涸血跡般的暗紅,炮身裝飾著與路懷星袍子從色係的十字花紋,炮口並非普通平麵,而是上段翹起,形成一個尖刀,炮口寬約30cm。
路懷星單手提著重炮,微抬下頜,神情戲謔。
傅重明毫不遺憾,反而興致勃勃:“看起來長官不需要拎包男友,長官可以把男友拎起來!”
路懷星另一手猛地拉開房門,頭向外一點,眼神充滿威脅。
門外站著的是兩名修女。
與中世紀那一場的正經修女不一樣,這次的修女身穿黑色緊身皮衣,四肢裝備銀白噴漆的機械護具,臉上帶著藍色護目鏡,也就隻剩頭巾和十字架項鏈還能看出是修女。
她們的胸口都有一串數字編號,編號上還有一個條形碼,和防衛官的頗為神似。
修女們開口:“請神父前往教會區,教皇召集。”
說完她們轉身帶路,路懷星與傅重明並肩跟上。修女的後腰處有一個小蓋子,路懷星輕輕碰了一下傅重明,用眼神示意。
傅重明用口型問;不是人?
路懷星輕輕點頭,又搖了搖頭。
防衛官皺眉,從路懷星的表情判斷,這或許又是一種他應該知道,但被迫遺忘的技術。
他們住的這棟樓似乎是個筒子公寓樓,狹小又逼仄的空間裡擠著一戶戶普通人家,一路上不時有其他住戶擦肩而過,每個人都噤若寒蟬,甚至有化濃妝、把頭發染得五顏六色的不良少年,在他們路過是立刻摘下耳機,靠在牆邊,麵對牆壁,不敢直視聖職者。
玩鬨的熊孩子都不吵不鬨,安安靜靜被大人按著頭。
這態度很有趣,傅重明思忖。
電梯間站四個人很勉強,牆壁都是鏡子,鏡子上滿是全息投影的小廣告,從縫隙裡傅重明勉強看見他們二人左眼下都有個小巧的白色十字紋身,他自己右眼下麵的二維碼還在,但修女NPC似乎對此無異議。
小廣告依次是:爆款虛擬伴侶5折優惠、全新智能家政助理和III型骨骼強化手術。
背後一行最大的廣告詞:你的思維可以永遠美麗。配圖是一個五彩斑斕的腦子?
過於絢麗的色彩構成一個壓抑的空間,讓人有輕微的窒息感。
公寓樓外是一條普通街道,黑色的地麵濕漉漉的,下水道井蓋冒著一股股不知成分的白煙,一輛黑色的車停在門前,修女拉開後座的門,路懷星和傅重明沒什麼異樣,一左一右地坐了進去。
車一路向城中央醒目的十字架開去。
道路逐漸變得寬敞乾爽,地麵不再黑漆漆,路燈變得色彩單一,在這個過度喧鬨的城市裡顯得十分親切可貴,車窗外疾馳而過的景色中也開始出現綠植和鮮花。
很快,他們停在一座潔白的建築前,建築很像一座大教堂,但更宏偉高大,巨大的金色殿門前站著一排持槍士兵,身穿純白全封閉外骨骼,門口兩台大型機械,像一對兒門神。
大門打開,一道長長的走廊,修女停在門口不再前進。
於是路懷星和傅重明一起走入,四下無人,傅重明才終於有機會問他:“那兩個女的是什麼?”
“電子人。”路懷星回答,“Cyb,過度將人進行半機械改造的產物。”
他頓了頓,補充:“是非法的。”
傅重明點點頭,眼神滑向他的脊椎。
“外接脊椎用來和外骨骼接駁,手術可拆。”路懷星點頭,“但一般不舍得,退休的喜歡留著沒事炫耀,把功能清除一下就行了。”
“日常沒有什麼影響?”
路懷星出乎意料地嚴肅:“有,床不夠軟真的會很硌!”
傅重明莞爾。
走廊到了儘頭,他們不再交談,門口士兵打開大門,露出中央的圓形空間。
一排披著長袍的人坐在高處,不仰頭看不見臉,但這種氛圍下,兩人都沒有貿然抬頭觀察。
他們一進來就發現地上已經單膝跪了不少人,也是兩兩一組。
傅重明剛要有樣學樣,忽然眉頭微動,他感受到身邊人散發的低氣壓,幸而兩個人站得夠近,他借著路懷星的重炮遮擋,迅速一把掐住路懷星的腰。
“彆動。”他從牙縫裡擠出。
路懷星的身體輕微一僵,緩慢與傅重明一道,慢慢矮下了身子。
“你以為我想乾什麼?”路懷星眼角浮起微紅,一股子殺氣全撲到了傅重明身上,“你,手,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