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鬼物們的祈願有了效果,第二天睡到中午的時音音收到江以安發來的短信:【近日要出差,帶藥師過來看你。醒後回電。】
短信是早上發的,沒有直接打電話,看來江以安對現在年輕人的作息非常了解。
等時音音打電話過去的時候,江以安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時間,更了解了幾分。
已經是下午一點。
“舅舅,你又要去出差呀,這次去什麼地方?”
“國內一個地方,不算很遠。”
江以安聲音好像與之前有些變化,時音音沒多想,以為是電話的原因。
“最近身體怎麼樣了?傷有沒有好?要是沒有養好的話,就暫時不要去出差了。”時音音有些擔心他,業火雖然強,使用也需要付出代價。
安全局的基礎常識宣傳冊上麵,能力與代價的關係就寫在第一頁。
業火對鬼物的克製作用太強了,整個安全局能與江以安並肩的也沒多少,他是主戰力,各地出現難以控製的局麵,就會請求支援。
“已經好了。音音關心舅舅,我很高興。”江以安聲音帶笑,竟有幾分溫潤。
時音音裹緊小被子,感覺房間裡似乎變冷了一點,轉頭看,又沒找到時瀞塵。
“舅舅出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普通小鬼就叫其他人對付。”
“嗯。我下午過來看你,腿有沒有好一點?”江以安想到這件事,心中便十分愧疚,如果早些找到時音音,或許她的雙腿不會殘疾。
“好一點了。”時音音其實對自己能不能站起來,並不是很介意。隻是每天要推拿按摩,稍微麻煩一點,彆的時候習慣了也還好。
“那就好,等會我讓藥師再看看,大概兩個小時後過來。”
“舅舅再見。”時音音掛斷電話,時瀞塵才出現。
“中午想吃什麼?”他問。
雖然表情如常,時音音卻看出他有幾分不高興。
“哥哥做什麼我都喜歡。”
時瀞塵思索道:“正好最近看的一些克家菜教程。”
“什麼克家菜?”時音音頓覺不妙,難道是克蘇魯的克?
時瀞塵千萬不要向時無咎的方向發展!時音音很難不想起那些五顏六色的鴨血粉絲湯,簡直恐怖如斯!
時瀞塵麵帶微笑:“你覺得呢?”
時音音背後涼颼颼的,時瀞塵平時很少笑,因為長相氣質的原因,他笑起來也不像常人那樣和煦溫柔,反而顯得高傲冷漠,就像站在高處譏諷愚蠢的凡人一樣,帶著深深的惡意。
雖然時音音知道他隻是酸了,但時瀞塵一笑,她就覺得很是不妙。
“我覺得哥哥做點簡單的就好,平平淡淡才是真。”時音音一臉誠摯,開始端水:“舅舅很快就會出差,一年也不知道能看見他幾回。”
“以前我也沒見過舅舅幾次,他工作性質特殊,又容易受傷,總要關心一下,在我心裡最重要的還是哥哥。”
“這一點難道哥哥不清楚嗎?”時音音反問。
時瀞塵麵無表情:“哦。”
“我隻是問問你中午想吃什麼。”
仿佛無事發生,半點都不在乎時音音和舅舅打電話。
“想吃點好的。”時音音在被窩裡打滾。
“知道了。”時瀞塵消失在房間裡。
時音音在被子裡笑,明明就很在意嘛!還不承認!老傲嬌人了!
她笑著笑著,本來放在一側的毛絨玩具突然飛起來,砸在她頭上。輕飄飄的,有點惱羞成怒的味道。
中午果然是大餐,有一隻大蝦,非常新鮮,應該是空運過來的,時瀞塵索性做了西餐,菜多量少,就時音音一個人吃飯,差點把她撐壞。
等江以安和藥師過來的時候,時音音已經吃得很飽,癱坐在輪椅上,在花房看書,像條曬太陽的鹹魚,倦懶得翻不動身。
院中光照很足,花都長得很好,尤其是玻璃花房裡的花,有些不在花期,也開得繁盛。
時瀞塵每天都會讓時音音出去曬會太陽,並為她準備果盤和下午茶。
今天時音音實在吃多了,水果一點多吃不下,不過有她昨晚想喝的冰鎮桃子汽水,還能勉強支楞起來喝兩口。
或許這就是身殘誌堅。
“音音?”
江以安從車上下來,藥師也從後座出來。
時音音向他們招手:“舅舅,我在這裡!”
江以安五感敏銳,與藥師一道向花房走去。
“下次給你帶點健胃消食片。”江以安一眼看到時音音吃撐的肚子。
“……”時音音欲言又止,最終在藥師的注視下,打了個飽嗝。
藥師苦口婆心:“暴飲暴食不好。”
時音音試圖解釋:“我也不是每頓都吃這麼飽。”
說完又打了一個嗝。
江以安笑出聲。
時音音這才發現,他竟比之前看起來更年輕了些,看起來二十多歲,與他真實年齡很不相符。
江以安要比時音音的媽媽年紀更大一些。
現在與藥師站在一起,竟像是同齡人。
“舅舅,幾天不見,你怎麼又變年輕了?”
江以安蹙眉:“與業火同化程度增加了。”
他對改變形貌無甚興致,隻不過業火挑剔,對軀殼也要求很高,他使用越頻繁,身體就與業火越契合,漸漸被業火改造,身體本質與普通人差彆越來越大。
他的五感與常人有異,比如聽覺、嗅覺、視力極端敏銳,但沒有味覺,不知冷熱,麵容也回歸青年時期。
未來,他或許會變成少年、孩童,也有可能被業火燒成灰燼。
他已經沒有多少情緒,除了工作,沒有愛好。一團火焰,總不會有自己的情緒,隻會遵循本能行事。
隻不過江以安永遠記得他父母是何人,曾有一個妹妹。現在其他家人都已經去世,隻剩妹妹留下的女兒。
人與世間的聯係實在淺薄,他朋友不多,隻能循著血緣去找來處。音音是他最後的親人,也是他的錨點。
時音音擔憂道:“有沒有什麼辦法能緩解?”
“沒有。”江以安作為安全局的頂尖戰力,業火的問題已經困擾了研究部一眾同事很久。
按理來說,隻有壯大屬於他自己的那份意識,才能掌控業火,但江以安無法修煉,業火太排外了。
“我想想……”時音音陷入沉思,既然無法內修,可以試試外道,比如符文。她以前修道的時候改良過符籙,或許能從中找到解決辦法。
“不必擔心我,總歸還有幾分應急手段。”江以安一笑,便讓人生出一種巍峨高山不可摧折的安全感,令人深信他的話。
雖然這樣說,心中卻有幾分憂思。他沒有妻子,也無兒女,音音在他心中和親女兒一樣。更何況音音情況特殊,他無論如何都放不下。
以往江以安對能活多久並無執念,現在卻想庇佑自家小孩長大。假如他出了意外,彆墅裡還有一個,近日那“管家”又把音音養胖了些,江以安勉強也能接受對方的存在。
他遇到鬼物從不留情,音音是他唯一的私心。為此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願她有人庇佑,一世安寧。
時音音認真道:“舅舅你放心,我會找到辦法的。”
“好。”江以安笑著摸摸她的頭,像個關懷幼崽的老父親,“在家乖一些,可以培養興趣愛好,或者繼續上學,總要有個目標。”
“我知道了。”
兩人聊完,藥師檢查時音音的腿傷。
現下時音音的雙腿比之前好多了,隻是無力行走,並不像之前那樣,每天都隱隱作痛。
她堅持按摩,肌肉並沒有萎縮,外觀上看起來與正常人無異,骨肉勻稱,肌膚細膩。
藥師配的藥膏很有效,車禍遺留的創傷已經痊愈,時音音的雙腿也有知覺了,卻始終不能站起來。
“沒有損傷,已經徹底痊愈了。”
藥師探查過後,皺眉。
“還不能站起來嗎?”江以安神色一沉。
按照正常的治療步驟,要漫長的複健過程,但藥師配的藥十分特殊,即使瀕死,也能在短時間內起死回生,可以無視冗長的恢複時間。
按照江以安與藥師的設想,時音音徹底恢複,就能站起來了。但她現在這個情況,並非是肢體上的損傷,也不是久坐輪椅後的無力,好像是從根源上被剝奪了行走的能力。
藥師看她的眼神有幾分恍然:“以前有種說法叫道傷,天賦異稟之人,上天反而會取走一樣東西,才能安然存世。”
“就像我們使用能力要付出代價,有人失明,有人衰老,音音不能行走,也是代價之一。”
“按照局裡的慣例,音音的能力應該很強大。”藥師一邊惋惜,一邊憧憬。
“音音還小。”江以安見過紙人,並沒有說時音音的具體能力,也沒有讓她在安全局留下詳細記錄。
彆墅一樓,原本靜默佇立的人消失在原處。
身影隱沒前,他眼中升起幾分輕嘲,又有些失望。
嗬,江以安,也就這點本事。還是安全局的主事人呢,竟不能讓音音站起來。
江以安向那裡看了一眼,笑著問:“今天管家在不在?”
時音音猶豫,心中響起時瀞塵的聲音:“在。”
“不介意我與他談一談吧?”江以安眉頭微挑。
“走吧。”時音音示意他進去。
“我還是第一次來音音的家……”藥師也跟上去,正準備推輪椅,被江以安不準痕跡擋在一邊。
時音音的輪椅也被江以安接手,穩穩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