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算術極簡潔,若非郭瑤聰慧,定不知所雲。
容墨用樹枝寫下一題,等待郭瑤作答,驗收郭瑤學習成果。
郭瑤同樣以樹枝作答,得出答案。
兩人全程一句未言,卻配合默契,教學有成。
容奚極欣慰,遂踏步一聲,吸引兩人注意。
兩人聽聞動靜,忙站起轉身,郭瑤恭敬行禮,容墨眸光微亮。
“教得不錯,學得也不錯。”容奚讚揚一句。
兩人皆目露欣喜。
容墨從懷中取紙,遞予容奚麵前,眼中滿滿皆是期待。
“有進展?”容奚接過,驚喜問道。
自上次飛行模具成功後,容墨一直堅持不懈,力求飛行模具能夠飛躍更遠。
他不斷改進,記錄詳細數據,直至今日。
容奚細細看完,心中不由震驚於容墨的天賦與堅韌。據容墨紙上所言,飛行模具經不斷改良後,可借風力於空中滑行十數丈,約合後世三百米遠。
這簡直猶如神技。
當初他不過隨意提及紙鳶飛翔,隻是為挑起容墨興致,從未料想,他竟有這般毅力與天賦。
當真是撿到寶了。
“三弟,你研製數月,可知其中緣由?”
容墨聞言,又是點頭又是搖頭。
容奚笑道:“從記錄中可看出,飛翼截麵弧度越完美,其飛行能力越強,是否?”
見少年認真頷首,容奚繼續道:“你若知曉風因何而生,便會知曉模具飛行原理。”
秦恪、郭瑤俱安靜聆聽,聞言皆被難住。
風因何而生?無人知曉。
容墨目露渴求,他直直望向容奚,似祈求他能夠釋惑。
“隨我來。”
容奚微笑招手,見郭瑤遲疑不敢入內,溫和道:“你也來。”
四人同入研究室內,容奚取一玻璃器皿,此器皿形狀甚是奇特。
無蓋,器底與一側壁均有一圓孔,孔洞約拇指長。
他點燃一支蠟燭,靜置台麵上,問:“火焰有無動向?”
研究室門窗皆閉,室內無風,火焰自然豎直燃燒。
三人皆搖首。
容奚微微一笑,遂用玻璃器皿蓋住蠟燭,底端圓孔向上,他取一鐵管作為煙囪,豎直連接圓孔,蠟燭火焰恰好對準圓孔。
“仔細瞧火焰動向。”容奚吩咐一聲,三人便定睛去看,不敢眨眼。
此時,側壁圓孔位於右端,蠟燭偏左。
須臾,郭瑤眼睛一亮,“動了!”
秦恪不由看向容奚,用眼神詢問,這到底是何原因。
室內分明無風,為何蠟燭火焰會歪向左側?
六隻眼睛皆露出期待,容奚便不再吊其胃口,鄭重解惑道:“蠟燭燃燒生熱,玻璃內外產生溫差,便生風力,風由右側孔洞進入,吹動蠟燭火焰。”
“為何溫差會生風力?”秦恪問。
此問涉及原理極廣,他一時半會兒無法說清。
容奚思慮幾息,隻好調侃道:“許是溫低一方欲尋求溫暖,遂入侵溫高一方,溫差愈強,溫低者來勢便會愈洶。”
秦恪忍俊不禁。
他知曉道理不簡單,卻不再問,溫言道:“既風力由此產生,那與飛行模具翼麵形狀有何關聯?”
“流速。”容奚解釋道,“火焰燃燒時,其周圍天地之氣狼狽逃竄,右側之氣緊追不舍,飛翼亦如此。”
“曲麵流速高於平麵,便會產生抬舉之力。”
容奚解答極為艱難,後世許多稱法及原理,他無從解釋。
容墨眸光越發炙熱,他似聽懂,又似隻有半懂,卻兀自沉浸於奇妙原理中,思緒放飛出九霄雲外。
容奚心中暗暗捏把汗,萬物之理乃諸多學者經千萬次研究方能得出,於大魏眾人而言,著實過於超前。
“罷,去用晚膳。”
秦恪瞧出他神色艱難,遂溫聲道。
他不該刨根問底,令瀾之為難。
容奚正要應聲,卻見容墨忽飛奔而出,不知是要去做何事。
郭瑤微一行禮,亦退出研究室。
晚膳時,容奚神思不屬,無甚胃口,他忽然發現,自己此前頗有幾分天真。
他太心急了。
秦恪見他不過半碗入腹,心中擔憂,道:“是我太過笨拙,難以明白你心中所想。”
他如此自責,容奚頓感愧疚,不禁輕歎一聲,“非你之過,是我不擅教授之道,太過冒進了。”
其實,是因為他太孤單了。
即便是在後世,他也與許多人無話可說。
許多話題,若是兩人不在同一層次,便很難再交流下去。
他常感受到一種無力。
“莫憂心,容墨資質不俗,假以時日定能懂你。”秦恪安慰道。
容奚猛地抱住他,額頭緊緊抵住男人肩膀,悶聲道:“你已經夠好了。”
好得讓他不忍再貪心。
雖認知存在差距,可秦恪一直默默努力去理解他,並助他實現那些在世人看來滑稽可笑的想法。
是他過於奢求。
“可我想懂你。”秦恪低首親吻他鬢角。
容大郎並不知,他與程皓、容墨等人交談時,目光是如何熾熱,語調又是如何激動。
因為程皓、容墨懂他所言之物。
容奚聞言,眼眶刹那間濕潤。
當他茫然孤獨時,並不知有一人正小心翼翼靠近,並努力試圖理解他,且因不能理解而自責。
“秦肆之,是我之過。”
他走得太快太急,卻未顧及秦恪正蹣跚前行。
秦恪輕拍其背,“無需向我道歉,我隻願你高興,凡事莫要強求,你我尚且能活數十年,不必心急。”
“我不懂,你可以教我,我慢慢學,”他繼續低柔道,“終有一日,我會追上你,與你並肩。”
容奚忽抬首,眼眶微紅,神情既欣喜又自責,“肆之,我有些累了。”
因自我懷疑,故心生倦怠。
秦恪溫柔將他抱起,“那便歇息幾日。”
一年來,容奚確實繃得太緊。
秦恪深知容奚宏願,他心甘情願助其實現,但卻不願容奚受累。
“你陪我?”
“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