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雲上青梅 許乘月 7990 字 8個月前

到霍遷的兒子接手掌家時,霍家在鄴城就剩表麵風光,背地裡不知被多少

人說著風涼笑話。

十歲那年的雲知意為爭一口莫名意氣,當眾挫了霍遷生前在原州的美譽才名,更傷及霍家已所剩不多的顏麵。

雖是無心,但對霍家造成的無形打擊著實不小,霍奉卿不惱羞成怒才怪。

晚了很多年才明白真相的雲知意想,待平息了槐陵縣的事再回鄴城時,定要誠心誠意擺酒向霍家致歉,當場恭恭敬敬填一幅霍遷老先生的九九消寒圖。

可惜,她沒料到到自己會死在槐陵。

更沒料到,彌留之際躺在霍奉卿臂彎裡,她連想說“抱歉”二字,都發不出聲。

*****

雲知意在影壁前揉著自己發燙的雙眼,身後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她立刻斂好混亂的心情,緩緩回頭。

有一小吏邊跑邊喘著近前來,慶幸地執禮道:“雲大小姐,幸虧您還沒走遠。恭請移步,有貴人在東後院的堂室候您相見。”

鄴城試院占地近百畝,過了最前頭這考場,再往裡便是考官封卷、閱卷之所。

那可不是考生能隨便涉足的地方。

雲知意疑惑揚眉:“您可彆誆我。考生無故滯留試院,按律是要問罪下獄的,更何況是進後院堂室。”

《大縉律》對科場舞弊防範嚴苛,明令禁止已交卷的考生無故滯留試院之內,否則一概以作弊論處。

“‘無故滯留’才有罪,”那小吏道,“如今是有人留您,自就不叫‘無故’。”

“那我就放心了。煩請帶路。”

雲知意飛快思索,口中故意道:“難怪昨日聽說有貴人駕臨,又見比我早交卷的霍奉卿竟比我還晚出試院。原來,貴人竟是先見了霍奉卿。”

試院小吏也歸原州學政司管,多多少少聽過“鄴城庠學雲知意與霍奉卿鬥氣二三事”。

小吏趕忙賠笑安撫:“您與霍公子都是咱們原州的頂尖學子,難分高下。奈何貴人事忙,一次隻能見一位。排序上並未特意區分先後,你們那位同窗陳琇還排在明兒才見呢。”

雲知意淡垂眼簾,神色無波。

*****

當看到端坐堂室主位的盛敬侑時,雲知意總算確定,事情真的和上輩子有些許不同。

前世此時,盛敬侑這位“貴人”隻見了霍奉卿和陳琇,與她相見則該在下個月月底的“送秋宴”上。

不過事已至此,她也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見雲知意傲然負手立在堂中,默不作聲

以目光直視盛敬侑,陪侍在側的兩名州牧府高階員吏驚得額角冒汗。

頻頻以眼神示意無果,其中一人趕緊低聲提醒:“這是新上任的州牧大人,還不快行跪禮。”

雲知意平日在鄴城幾乎可以橫著走,以無官無爵的學子身份得特殊禮遇,不必向大多數原州本地官員行跪叩大禮。

但盛敬侑不一樣。他既有“陶丘縣主”這個祖蔭封爵在身,也是新上任的原州牧。

“敬侑師弟,我敢跪,你

敢受嗎?”雲知意平靜道。

可憐這盛敬侑比雲知意年長整五歲,劍術卻師從她的親叔叔雲孟衝,正式拜師還比她晚兩年——

雲知意打能站直起就跟著自家親叔叔習劍,大多數拜在雲孟衝門下的人都是她師弟師妹。

所謂“後進山門為師弟”,不以年歲長幼來論,這是天下共識的規矩。

“今日並非正式場合,確實沒有師弟受師姐跪拜的道理。”

盛敬侑對兩名員吏說完,笑著站起來,對著雲知意淺淺作揖:“多年不見,小師姐身量與氣勢同長。敬侑這廂有禮了。”

*****

回到官驛時,大多數考生已吃過午飯去小憩養神了。

雲知意單手按著胃部,心事重重進了飯堂。

裡頭隻剩零星三五桌還坐著人,她沒留意都是誰,徑自去找小吏取了份餐食,在靠牆角落的空桌邊坐下。

與盛敬侑的簡短談話令她不太愉快,本就混亂的心情更加煩躁。

她舉筷子盯了餐食半晌,又長歎著將筷子放下。

就在此時,對麵座位上突然多了個人。抬眼看去,竟是冷漠臉的霍奉卿。

“有事?”

這麼大眼瞪小眼過於尷尬,雲知意問完便重新拿起筷子,試圖以吃飯的動作讓場麵隨和自然。

霍奉卿卻偏要問得突兀:“盛敬侑沒留你吃飯?”

雲知意懶得問他如何得知盛敬侑見了自己,咽下口中食物後,言簡意賅答:“留了,我沒答應。”

“為什麼?”霍奉卿又問。

雲知意低頭垂眸:“看著他的臉,沒食欲。”

語畢,夾了一筷清炒菜蔬進口中,頭也不抬地重重嚼著。

直到她吃完這口菜,霍奉卿都沒有要走的意思,卻又什麼都沒問。

雲知意有點沉不住氣,舉目一看,卻滿頭霧水。“霍奉卿,你莫名其妙又在臉紅什麼?”

霍奉卿有些僵硬地轉頭看向旁邊的牆,隻留大半個泛紅卻繃緊的側臉給她。

“要你管?接著吃你的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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