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生來得到許多,也被教誨該有所擔當。誠然,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並不會真的將那些教誨放在心上,但有少數人卻深信不疑,且會堅定踐行。
這種人生而不缺名利富貴,隻要不行差踏錯,無需步步為營就自有光明前坦途,那是尋常人可能拚儘一生也無法觸及的高遠前程。
所以他們衡量利弊的標準與尋常人不同,看到有問題就會挺身而出。
普通人眼裡虛偽假清高的光正道理,真真實實是這些人心中的“正道”。
哪怕被誤解、被嘲笑、被質疑,他們既信了,便願為心中所信的“道”去付出代價。
他們有足夠的底氣和後盾,所以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樣時時處處瞻前顧後,一輩子就圖“俯仰無愧”四個字。
靖寧公主李爭鳴、西南驃騎將軍雲昤、朝安郡王李準,大概就是這樣的人。
而雲知意,她也是。
霍奉卿終於頓悟雲知意在槐陵時不肯說出口的介懷,也明白了自己當日真正混賬之處。
從前他們二人之間爭鋒相對,觀念水火不容,但她從不因此而對他豎起冷漠高牆。
可這一次,他犯了大忌。
哪怕他不認同甚至反對她的所思所行,也不該輕率地將她全盤否定。
他的小祖宗不是生氣,分明是被他傷了心。
*****
明白了自己錯處的嚴重,下午放課後,霍奉卿蔫頭耷腦跟著雲知意上了馬車。
對於他的不請自來,雲知意並沒有攆人,但也沒多熱情。
整個人就那麼姿態慵懶地靠坐在車廂正中的坐榻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做什麼?”
“我知道你在槐陵時在氣我什麼了。”霍奉卿半垂眼簾,語氣鄭重。
雲知意不喜不怒,稍揚了下巴:“
哦?”
“今日聽說了你姑姑與靖寧公主、朝安郡王的事。”然後就明白自己當日在槐陵說的某些話,對雲知意來說有多混蛋。
“你說得對,原州官場需要我這樣的人,但也需要你這樣的人。”
靜默片刻,霍奉卿沒有等到她的回應。
於是他試探地坐到她身邊去。見她神色不改,這才小心翼翼拉起她的手,輕輕貼在自己頰邊。
雲知意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強行抿緊試圖
上揚的唇角。這人大概不知道他此刻的姿態有多溫軟馴順。簡直前所未見。
“當日是我情急之下輕慢說了大錯的話,”他輕聲道,“臉給你,打吧。”
總算等到了霍奉卿真正自發的理解,雲知意心中鬱結一掃而空,可謂神清氣爽。
但她還是故意繃著臉,沉默地端詳他。
她始終不接話,也無旁的動作,霍奉卿開始心慌,欲言卻又止。
那模樣活像個做錯事被夫子罰站,想要告饒卻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的混小子。
半晌後,雲知意挑了挑眉,唇角稍揚:“打了你,我能有什麼好處?”
她總算開口,這讓霍奉卿鬆了大氣。
他豁出去了,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等你打完消了氣,我或許還能給你吐出點象牙來呢。”
雲知意再忍不住,噗嗤一笑。
看著眼前這個仿佛身後有毛茸茸大尾巴在拚命搖晃的家夥,她心下鬼使神差般怦然輕動。
腦子一空,想也不想就倏地傾身湊過去,在他唇上飛快一啄。
在他回過神來之前,她迅速退回來坐正,後背緊緊貼著車壁,心跳到失序。
雙雙紅臉,四目相對。靜默的空氣中,有兩道細微但不穩的呼吸聲交錯。
霍奉卿抿了抿唇,嘗到一點點陌生的味道。花香混在膩滑脂膏中,馥鬱,但有些澀口。
不同於上回在槐陵客棧,杯口那半枚唇印的清甜果味。他腦子和心跳同樣紊亂,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雲知意見他這模樣,不知他作何感想,不由後悔起自己的衝動來。
她故作凶惡地瞪著他,臉上燙得不像話:“你、你那什麼表情?”
霍奉卿緩緩揚起長睫覷向她,嗓音微啞:“你下回,能不能彆用這種口脂?”
雲知意平日都是素麵出入庠學的,因今天是新年首日複課,她才像彆的同窗姑娘們一樣稍作妝點,討個喜氣。
“我口脂怎麼了?”她有些不豫地鼓了鼓雙頰。
霍奉卿再度抿唇,回味似地默了片刻。接著,那赧然紅麵上就漾開淺笑。“我不大喜歡這口味。不甜。”
被嫌棄的雲知意惱羞成怒,抬起腳尖輕踹他小腿:“滾!當我沒親過。”
作者有話要說:夭壽哦,我差不多算是一口氣更了三章
,哈哈哈哈有生之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