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1 / 2)

雲上青梅 許乘月 9903 字 8個月前

()眼看天色已晚,雲知意便做賊似的,悄悄從後門將霍奉卿送走。

霍奉卿是真有點忐忑,被推出門後還忍不住回頭來問,略有些遲疑:“要不,我這就去找言大人……”

他沒有把話說完,畢竟這個事情並不適合提前讓太多人知道。

其實從小到大,霍奉卿一直都是個謹慎周全的人。

他能在短短不到兩年時間,就與田嶺鬥到近乎勢均力敵的程度,多少也能證明這一點。

以往許多事,他就連在雲知意麵前他都是守口如瓶的。

今日之所以一反常態,提前來向雲知意透風,主要是因為事關言珝。

他擔心雲知意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看到自己攻擊她父親,會動怒甚至厭恨他。

說穿了,不過就是因為在乎她。

雖然不知他上輩子最終和誰成了婚,雲知意心中酸唧唧的,但她還不至於真的無理取鬨。

她明白,霍奉卿今日能來找自己說這事,是冒著很大風險的,幾乎等於猛獸躺地,毫無防備地向她露出自己最柔軟脆弱的肚皮。

她分得清輕重,也知好歹。霍奉卿對自己的這份珍而重之的在意與信任足以滌蕩心中那點無名飛醋。

上輩子已經過去,至少今生,她願回報給這人同樣的溫柔。

她斟酌再三後,認真地搖頭:“還是彆了。你方才不是說過嗎?這次想要一舉拿捏住張立敏,就必須謀算周全後再打對方一個出其不意。那在你真正發難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個張立敏既是深藏在漕運司的田黨,過去一定幫著田家遮掩過許多事。

諸如“田家上報十艘運鹽船,卻有三艘沒有讓漕運司官吏登船開箱檢查”這類事情大概不是偶發事件,若霍奉卿這次真能借機拿捏住他,說不定能扯出許多不得了的秘密。

雲知意倒不至於信不過自己的爹。但常言道,“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此時距離下次旬會合議還有好幾天,萬一這期間她爹沒留神說漏嘴,說不得轉頭就傳到田嶺耳中了。

“要是走漏了風聲打草驚蛇,說不定田嶺和同黨會因為警覺而對張立敏做些什麼,甚至銷毀其它證據,對你來說就得不償失了,”雲知意態度中肯,“我爹就是再氣,也不至於真的氣一輩子。等他氣頭過去就能好好講道理的,你不用太擔心。”

其實雲知意既已如此明確表達了諒解,就算將來要承受言珝的怒火與為難,霍奉卿也是不怕的。

但他許久未與雲知意私下相處,有些舍不得走,便在門口賴賴唧唧的。還故意賣慘地談起了條件:“那,以後言大人若因此記恨我、厭煩我,你幫不幫我說話?”

“我儘量幫……吧。我爹待我如何,你是知道的,總要等他氣過了,”雲知意笑嗔他,“哎,你這人,不是還沒到那地步嗎?你想那麼多乾什麼?到時見機行事就成了。你趕緊回家去。”

“那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你答了我就回去。”霍奉卿悶悶睨她一眼。

雲知意立刻想起上次喝醉還大半夜被這廝用算學題羞辱,當即警惕地瞪著他,後退小半步:“又是什麼不三不四的問題?警告你,若敢考算學題,你就真的死定了。”

“不考算學。”

後院小門這裡沒有掛燈籠,昏暗夜色中雲知意看不清霍奉卿,聽著他的聲音就像在憋笑。

她道:“那你先問來我聽聽。”

霍奉卿一本正經地開口:“若我和你爹同時掉到水裡,你救誰?”

雲知意稍愣,旋即跺跺腳,冷冷哼笑:“我爹不會泅水,你會。你倆同時掉水裡,你不救他卻還要等我來,請問我要你何用?”

霍奉卿遺憾地一聲長歎:“失算。竟忘了我會泅水。”

*****

送走霍奉卿後,雲知意匆忙出了朱紅小樓所在的院落。

小梅正等在院外,見她出來,趕忙道:“大小姐,言大人回來好一會兒了,在等您開飯。二少爺對言大人和夫人說,您在朱紅小樓找一冊之前忘了帶去望瀅山的古籍,您待會兒可彆說岔了。”

小梅顯然猜到雲知意在小樓上有古怪,但她素來不多嘴多舌,隻撿緊要細節通風報信。

雲知意頷首:“好,我知道了。但我頭發……”

不等雲知意說完,小梅已經拿出了梳子和一根發帶:“還好天熱,我想著您的頭發應該也乾了。”

雲大小姐久久才回來一次,總不能披頭散發地和父母弟妹一道吃飯,那也太不像話了。

雲知意笑著轉過身去,滿意地誇獎道:“幸虧你機靈。隨意綁個馬尾就是,不費神梳什麼花樣了。”

整理好儀容後,雲知意這才趕去飯廳。

言珝一見她就眉開眼笑,招招手喚她過去坐在自己下手座,關切地詢問她的近況。

雲昉沒有插嘴,隻是吩咐家仆上菜。

而言家的三小姐言知白覷著相談甚歡的長姐和父親,悒悒不樂地扁了扁嘴,小聲嘀咕:“爹最偏心長姐。”

其實言珝待三個孩子都很好,隻是兩個小的年歲小些,學業上又不上進,時常將他氣得捶心口,所以他對雲知意一向最有耐心,也最有話說。

言知時斜睨小妹一眼,又看看正和家仆說話的母親,壓著嗓子冷笑:“一直不就這樣?爹偏心長姐,娘偏心你。我說什麼了嗎?”

言知白想了想,鼓鼓腮道:“娘待你也好的。”

“再好也比不上你。”言知時不冷不熱地勾了勾唇。

*****

飯後,言珝喚了雲知意,父女倆在院中散步消食,順道說說話。

雲知意有點心虛,基本上是問一句才答一句。

言珝隨手揪了揪女兒的發尾,調侃笑道:“雲大人平日在州府走路都帶風的,怎麼回家就拘得跟鵪鶉似的?”

“雲大人在外如何橫,回到老父親跟前也不敢耍威風啊。”雲知意笑道。

銀月當空,月華的清輝灑了一院。

院中的桂樹上已零星有了米粒大小的花苞,風過時,隱約送來一股淡甜芬芳。

言珝在桂樹下駐足,扭頭看看已隻比自己矮小半個頭的長女,笑容裡滿是感慨。

“當年我與你母親離開京城到原州來赴任時,你尚在繈褓。過了七年,你突然被送到我麵前,就有這麼高了,”他抬手在自己腰間比了比,又道,“如今更是威風凜凜的雲大人啦。”

他看著這個自己精心嗬護的小娃娃長大成人,從牽著自己手到獨自立於世間,心中自是又驕傲又落寞。

這種為人父的心情,雲知意不太能完全體會,隻是覺得父親有些傷感。

她自小就不太會在父母麵前撒嬌,這種時候也不知該如何寬慰,隻能勉強笑著講道理:“我如今是不是威風凜凜,這見仁見智。但我可以確定的是,我七歲那年絕對沒您說的那麼矮。”

“你這孩子,從小就愛較真。就這麼順手一比你也計較,”言珝眯起笑眼,藏好眼中薄薄老淚,“緒子,爹跟你說個正事。”

雲知意微蹙眉心,斂神站好:“您說。”

“近來隔壁那小子在州府的動作越來越大,我總覺得氣味不太對,”言珝對著隔壁霍家的方向努了努嘴,“均田革新的事,你一步步辦得又穩又利落,在同輩年輕人裡已經是木秀於林。自己多留點神,彆讓人給盯上了。”

到底是官場浮沉多年的老江湖,這直覺很靈敏,就是方向稍有點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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