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沈喬都是跟鄭重一起乾活,理所當然引起一些非議。
要按以前,鄭重這個“送分童子”是雨露均沾,大隊長給他安排的搭檔向來不固定,都是均衡著來。
但現在一連好幾天都是,這叫什麼意思啊。
很快有人去找大隊長反應,最激烈的就是鄭重的媽李紅娟。
李紅娟在光明大隊也算是個名人,她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兒子鄭俊峰是大隊唯一一個六十年代中專畢業後,留在城裡工作的人,娶的又是城裡乾部家庭的姑娘,老鄭家的日子過得比一般人家好不知道多少。
唯一能算這個家不體麵的地方,就是小兒子鄭重。
和老大生來聰慧不一樣,這個老小多少有些不大機靈,隻有生來力氣大,乾農活是一把好手,要說在鄉下也是個大優點,可惜太愛闖禍,十來歲的時候借著親哥的名義,就騙人家小姑娘私定終身,差點把哥哥的大好前程給攪黃,連累全家掏家底給擺平。
打那以後,鄭重就是自己過日子,但不妨礙李紅娟對這個兒子還是挺關心的。
她上門來找大隊長,也是句句為他考慮說:“咱們這兒不一樣,男男女女湊一塊,傳出去多少不合適,我們阿重本來名聲就不好,將來還要說媳婦的。”
這話說得是真好啊,不熟知情況的人都得讚一句周到。
但當年內情如何,鄭衝吧多多少少是知道的,嗤笑在心裡,麵上說:“咱們是新社會,隻講究合理分工,少說些兒女私情的話。”
李紅娟知道鄭衝吧一直看不大上她,但她也不在意,心想誰過得好誰知道。
她現在是講究人,派頭也得跟上來,說話都很斯文,道:“沈知青也不困難,我的意思是,阿重還是多幫五叔這樣的人家乾活。”
鄭衝吧心想,現在輪得到你教我做事。
他脾氣也不是很好,不冷不淡說:“我會看著辦。”
李紅娟無功而返,到家就發脾氣。
她有四個孩子,老大鄭月萍嫁得遠,老二是在縣城的鄭俊峰,老三鄭月香嫁的是知青劉潘文,一直在娘家住,剩下的就是自立門戶的鄭重。
鄭月香結婚六年,有兩個孩子,她男人還算勤快,但算起來還是依仗娘家父母多。
相對的,也都是她照顧父母。
她看親媽這樣子,說:“媽,老四反正也不聽我們的話,你何必管呢。”
要她說,這都不能算一家人了,明麵上擺著的事情。
李紅娟不高興道:“他不聽我就不管嗎?我要不管他他就出事啦。”
能出什麼事,鄭月香捉摸不透,說:“咋的了?”
李紅娟一臉大事不好,說:“就那個沈知青,我是一點都看不上,要是嫁給老四還得了。”
鄭月香迷茫道:“他們要結婚了?”
真是木頭腦袋,整個家也就老二還是個聰明的。
李紅娟無奈道:“不然老四憑啥天天帶他上工。”
誰都知道是件好事,她還特意去翻過記分本——為公平起見,年尾也都會公示的,誰都可以去看。
沈知青這幾天記的可都是八個工分,以前蹭工分的人最多給五個,這還不能代表什麼嗎?
鄭月香心想,那麼漂亮的姑娘,老四開竅也不是不可能,就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留在大隊。
多半是不願意的,她不想去插手這些,也勸不動親媽,隻是背過頭跟男人嘀咕說:“我瞧著沈知青也就是利用老四,哪可能跟他有什麼。”
劉潘文自己也是知青點出來的,算起來他和沈喬還是同年來的,兩個人還算熟悉,他知道得也更多,說:“沈喬不是這種人。”
回城的好幾位男知青都向她表達過好感,人家要是想利用,那些人可比這四分錢一個的工分值錢得多。
鄭月香略有些醋意道:“你就知道了?”
彆以為她不曉得,丈夫有陣子眼睛也是黏在人家身上。
都是沒結婚時候的事情,劉潘文無奈道:“她這麼漂亮,能利用的人多著呢,你聽說過什麼沒有?”
當然是沒有的。
鄭月香撇撇嘴道:“反正你也彆去多嘴,就這樣吧。”
劉潘文現在是吃嶽家的飯,也閉口不言,不過倒是注意到大隊多多少少都有些流言,主要是針對鄭重和沈喬之間的。
按照群眾雪亮的眼睛來看,兩人之間必定有些什麼。
不過他們都是很少跟人來往的類型,至今都還沒聽說。
當然,要是誰留心看一下兩個人乾活時候的樣子,必然會發現他們還不是太熟。
沈喬其實多少知道鄭重的心理,他想要一個省事能幫上忙的搭檔,又不喜歡欠人情,兩樣加起來她就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她現在也不再試圖跟人家搭話,隻是為鞏固交情,每天請人家吃一塊餅乾,反正給完她就跑。
但餅乾就半斤,統共那麼幾塊,總有吃完的時候。
趕上清理河沙的工作收尾,沈喬挑一天趕集日,決定去一趟公社。
公社離大隊走路就半個多小時,沈喬是自己出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