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三隻,多少人家一年都吃不上這麼多。
劉巧妹自家是一年就過年吃一回,說:“你這是要送禮啊?”
要說起來,也算是一份禮物吧。
鄭重沒反駁,說:“有用。”
反正他本來就話少,劉巧妹也不愛打聽,雖然心裡嘀咕著他能有什麼用,還是利索說:“行,我給你拿繩子捆起來啊。”
麻繩從翅膀下麵一繞,任是什麼都得老實。
鄭重從口袋裡把錢掏出來,問道:“多少?”
劉巧妹以前還跟他推,現在也不,畢竟她孤兒寡母就是靠這點雞鴨過日子,說:“你給個四塊就行。”
城裡要是直接掏錢是大忌諱,哪怕是知青們跟隊裡人也都說換東西,但對他們大隊人來說反而沒有那麼小心,尤其是鄉裡鄉親的,大家都姓鄭,誰也不會想禍害誰,否則長輩們就不會輕易放過。
現在養什麼都不胖,一隻雞估摸著也就兩三斤重,但五塊錢也是給抹零後的價格。
不過劉巧妹知道,自家兒子總跟著人家乾活才有每天五六個工分的便宜占,不然就六歲的孩子,這一家子還不知道要怎麼過下去。
鄭重過日子雖然不精細,柴米油鹽還是知道的,他也不擅長再跟人推來讓去,人高馬大的就這麼提溜著這三隻雞回家。
他進家門把它們拴在樹下,琢磨著什麼時候動刀最合適。
雖然天天吃未免太過分,但這麼放著也不是個事,他比劃著雞的大小,決定還是拿胖的先下手。
胖的不好好養該掉膘,可是眼看著要下鍋的東西又舍不得的浪費糧食,瘦的再怎麼樣也就那樣了。
要是這肉能長在沈喬身上就好了。
鄭重這麼想著,第二天去邀請人來家裡吃雞。
沈喬下意識問道:“雞怎麼死了?”
她以為雞是橫死,不然哪有人連著兩天吃的。
鄭重老實道:“殺死的。”
這聽著怎麼怪嚇人的,不過沈喬注意力也不在這上頭,說:“鄭重,你一直這麼過日子嗎?”
哪怕是她從來這樣粗手腳的人,礙於經濟也沒敢這樣啊,高乾子弟估計都沒能天天吃肉。
鄭重“啊”一聲,沒太清楚她為什麼這麼問,不過還是道:“不是。”
他以前的日子不是這樣的,不會在睜眼的瞬間對世界有期待,至於吃喝上的區彆,他自己沒能察覺出來。
沈喬都不知道說他什麼好,道:“放血了嗎?”
鄭重是打算中午動手,說:“還沒。”
還沒就好,沈喬長舒口氣道:“那過兩天再吃吧。”
鄭重這時候又節省起來,說:“那該瘦了。”
雞鴨本來就是不輕易挪窩的,一挪有啥都不愛吃。
他這話太有道理,沈喬聽著都心疼可能會少的那一口肉,愣愣眨眨眼說:“那……今天吃?”
顯然是再好不過的,鄭重神情裡透露出幾分滿意,琢磨著有湯還得有飯菜,配點什麼好呢?
沈喬卻已經從他這幾次的行為裡看出些什麼,直截了當道:“不吃細糧,不吃雞蛋,米和菜我帶過去。”
鄭重預備的就是這幾樣,說:“我有。”
他什麼都有,年年是大豐收。
沈喬心想做人不是這樣的,不管誰的便宜都不能總占,有沒有都是一回事。
她在這上頭還是很注意的,知青們大多喜歡跟她來往不是沒理由的。
她強硬說:“我就要帶。”
眼睛都瞪起來,大有再說一句就鬨脾氣的意思,嘴角已經向下拉。
鄭重哪裡見過她這樣,一下子謹慎許多說:“好,你帶。”
說完又小心翼翼看她的表情,生怕她真的不高興。
沈喬不由得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凶,手指不好意思在臉頰上撓兩下,說:“我也想請你吃東西。”
雖然不是很多,是再尋常不過的東西。
鄭重又因為她這短短的一句話而快樂,不過想到她就掙那麼幾個工分,還是說:“我請你。”
一會一個口徑,沈喬都覺得他在看自己的臉色,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都叫人心疼,多少還叫人不安。
她嬌氣道:“我就要。”
她從小也是很能撒嬌的人,拿出對付父母那一套,輕輕捏著他的衣角晃說:“聽我的行不行?”
她本來就生得柔弱乖巧,如果有明珠的話鄭重也願意雙手奉上,他一個字都沒聽清,盯著她骨節分明的手指看,下意識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