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家的雞命運如何還未可知,王勇拿回來的野雞是已經可以出鍋,他今天運氣是真不錯,整個人都喜滋滋,當然,口水也是咽個不停。
沈喬聞見味也是期待,把屬於自己的兩隻雞腿夾出來,各加上兩勺湯,餘光裡忍不住看院門口。
好端端一個人,要把自己的東西分成兩個碗,在座的人多少有些揣測,不過都沒問出口。
她倒是自己看出來,解釋道:“給鄭重的,他一直請我吃雞蛋。”
哦哦,雞蛋跟雞腿啊,算上去也是差不多的東西。
就是這個人著實有點不好講,王勇隨意附和道:“那你要不要多給他勺湯。”
人家這麼說是客氣,沈喬要是真順杆子爬就是不要臉,她搖搖頭說:“沒事,這樣就夠了。”
這雞本來就不大,放的水也不多,她就出兩毛錢,可不能占便宜。
王勇也知道她不會同意,不過該說還是得說,總的來講知青點的友好氛圍的保持,還是仰賴於大家的自覺。
幾個人率先開飯,沈喬也是嘴一邊動,一邊留意,隔了會才聽見敲門聲。
就一下,沉穩又有力。
她忙不迭站起來,端著碗過去。
鄭重稍微等了一會,正準備敲第二下就看到門拉開,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沈喬看他愣愣的樣子,說:“帶碗了嗎?”
不僅帶了,鄭重給她看,裡麵還有兩個煎蛋。
一看就油汪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炸的蛋呢,沈喬好笑道:“吃兩個葷,你日子還過不過了?”
又尋思大家都傳言鄭重能乾又摳門的話恐怕也是不儘不實,這大隊裡的謠言可真是多。
殊不知鄭重原來對自己是挺摳門的,出於連他都說不出來的理由,有時候常常有一種不想過得太好的念頭。
但他現在舍得,起碼能看到她吃東西時的笑臉。
沈喬當然是高興,不過說:“我隻吃一個。”
鄭重特意給煎的,說:“兩個。”
沈喬也不跟他講道理,說:“一個,湯直接給你倒進去啦?”
又說:“快點,我的飯快涼了。”
鄭重隻能跟著她的動作來,像是被吊著走的木偶,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還有點怔怔。
泡在湯裡的煎雞蛋好像都沾上鮮美,他咬一口環顧四周。
他這幾天陸陸續續在堂屋裡添置了東西,比如靠牆的那個櫃子,雖然是自己用木頭做的,仔細一看很是粗糙,但放東西肯定是沒問題的。
櫃麵上擺著熱水壺和搪瓷杯,拉開第一層抽屜的話全是細糧,有大米和白麵;拉開第二層是餅乾和糖果,便宜的是農家自製的麥芽糖,可以放好一陣;第三層還是空的,他尋思再買點什麼吃的填進去。
說真的,他存的錢說是不少,要是敞開花估計也經不起多久,好在也沒什麼可以花錢的大地方,畢竟樣樣都要票,他現在就是捏著錢都沒用,大隊一年到頭也就分兩次票,還得看工分來定。
他年年都是拿得最多的,不過以前一直沒什麼用,有人來換就換出去,覺得還是錢更實在,以後可是不能這樣了。
惦記著往年慣例,他吃過飯把碗洗乾淨,又到雞窩裡去看。
裡頭雖然通風的,但養著家畜的地方味道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鄭重對手裡頭這些財產是了如指掌,甚至憑毛發都能看出哪隻最愛下蛋。
他數來數去,覺得哪隻都是好雞,一時不知道拿誰開刀,隻能去看隔壁。
隔壁是鴨棚,也是十隻,這個季節一天能收八九個蛋,比雞下得多。
這樣好的鴨子,也是叫人不忍心下手啊。
鄭重是樸實人,他靠天吃飯,對一切事物都有和種地差不多的概念。
水稻沒成熟之前誰會去割?同理,能下蛋的雞鴨誰舍得宰,這一點都劃不來。
他想想還是把兩邊的門關上,揣上錢往外頭去。
在整個大隊,他也隻有那麼幾個去處,其中之一就是他五叔公家。
五叔公早年愛喝酒,夜裡頭摔進溝裡過,兩條腿從此就不大能走動,更彆提下地乾活,他媳婦兒子都去得早,隻留下個腿腳不便的兒媳婦劉巧妹帶六歲的小孫子。
都是一家子親戚,鄭重平常送工分也多是給他們家,不過他自己是也是願意的,這算是大隊裡他為數不多尊敬的長輩。
寡婦帶孩子和個癱著的老公公,鄭重是很少到人家家裡的,更彆提是晚上,今天算是個例外。
劉巧妹開門看是他,驚訝道:“粽子來啦。”
她男人還在世的時候,跟鄭重是極好的兄弟,一直是跟著這麼叫的。
鄭重嗯一聲,說:“嫂子,你家有能宰的雞嗎?”
劉巧妹有一條腿是跛著,不然當年也不會嫁進這樣一戶人家,她平時不太能下苦力,家畜就成這個家最主要的收入來源,正滿院子跑來跑去,這陣子正打算把三隻不不下蛋的母雞收拾了,這會說:“有啊,你挑一隻。”
她說這話不是就舍得一隻的意思,而是隊裡沒見過誰一口氣宰兩隻的,那得是什麼樣的家境。
但鄭重正好就想要多買些,說:“我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