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七月的下午勉強有一點風。
沈喬走在樹蔭下,手裡還拿著串糖葫蘆,是頗具本地特色的黃色油柑,能咀嚼出甜味來。
自從她插隊以來,都是吃這種。
鄭重隻咬了一個,說:“你愛吃這個?”
沈喬點點頭說:“就是有時候吃到特彆酸的。”
油柑就是會回甘,但偶爾也有例外。
鄭重了然道:“中秋集市上會賣。”
附近還是有兩個大隊在種的,挨家挨戶都能分一點。
沈喬也來好幾年,說:“咱們這兒水果多。”
什麼荔枝、龍眼、楊梅、柚子、桃子的啥都有,不像滬市有一陣買根香蕉都要票,但在公社這邊由於運輸和儲存不便,即使是能做成罐頭,很大一部分也是進隊員們的肚子裡。
鄭重道:“山上有無花果。”
雖然野生的,但一草一木都屬集體,每年大隊都會組織人去摘,賣出去或者自己吃都不錯。
沈喬曆來是不參加這種活動的,說:“我沒上過山。”
準確來說是去過半次,走出沒幾步就撞見蛇,嚇得三魂不見七魄,連跑都快跑不動。
鄭重著實驚訝,因為於隊員們來說山是人生的重要部分,哪怕是五六歲的孩子都是熟門熟路,不過道:“我去摘。”
沈喬期待得很,說:“什麼時候去?”
按照往年的慣例,應該就是這幾天。
鄭重模模糊糊說:“快了。”
沈喬點點頭,雖然期待,也要囑咐說:“你也要小心點,山上有蛇的!”
鄭重當然知道,還徒手抓過,那都是沒有毒的種類,拿回家還是道好菜。
男人偶爾也想顯擺一下自己,他說:“我用手抓過。”
這話說得很有氣概,沈喬卻盯著他的手說:“哪隻?”
鄭重看她的表情,謹慎道:“好像都有。”
具體的他也想不起來,都是怎麼順手怎麼來。
沈喬想想那樣子,手臂直往外跑雞皮疙瘩說:“有點嚇人。”
又懊惱道:“我是不是很沒出息?”
總是這麼大驚小怪的怎麼能行。
鄭重本來想握她的手以示安慰,不過張開的手指又合攏,覺得短期內她估計不太想牽自己,說:“很可愛。”
什麼樣他都覺得好。
沈喬覺得這個詞,超過十五六歲用就不大合適。
人在二十出頭的時候總會希望自己是個獨當一麵的大人,雖然她也知道很多方麵仍有不足,還是說:“我又不是小姑娘。”
然而鄭重左右看都覺得她是,尤其是那種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孩子氣,偶爾會有充滿童真的舉動。
他說:“嗯,不是。”
沈喬這才滿意,朝著大隊繼續走,嘴裡仍舊說著話。
鄭重靜靜聽著,時不時簡短地回答兩句。
他有時候也會想著做個健談的人,隻是對他來說太困難,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沈喬雖然聽不到什麼的聲音,卻低頭就能看見兩個人的影子,這已經比世上的一切都叫她心安。
她腳步越發的輕快,到大隊長家門口停下說:“等一下。”
到公社去就要票,鄭重雖然是真金白銀跟大隊長換的,人情上到底還是差一點。
不過他沒想這麼多,沈喬已經替他想好,買了斤不要票的貴價點心送過來。
衝嬸在家,“罵罵咧咧”說他們年輕人不會持家,推得像要打起來。
沈喬的小身板在這會居然跟常年勞作的婦女旗鼓相當、有來有往,看得人是歎為觀止。
鄭重都怕她摔倒,隨時準備著伸手去扶。
還好大隊長從外頭進來,阻止這一場“鬨劇”說:“小沈啊,你來一下。”
沈喬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什麼事,挪過去站定了。
鄭衝吧吸一口旱煙才說:“知青點最近太鬨騰了。”
他一天到晚事情也多,就希望家家戶戶都息事寧人、專心勞動,這天天鬨算什麼事啊。
沈喬也沒辦法,為難道:“他不吃虧不學乖。”
就那麼一次打人,已經是大隊乾部們睜隻眼閉隻眼,要是三不五時來一出,誰也不能夠同意,知青點的穩定還要不要了,傳出去叫什麼事啊。
鄭衝吧繼續吞雲吐霧道:“你們是個集體,要相互團結、相互幫助才對。”
畢竟年底還要評先進大隊,可不能讓他們再鬨下去了。
沈喬心想這個事是很有難度,心裡不禁有些厭煩,嘴上道:“我儘量勸勸吧。”
鄭重吧這才滿意,說:“我也知道他這個脾氣是不大行,但你是老同誌了,會有辦法的。”
沈喬能有什麼辦法,從大隊長家出來後破罐子破摔說:“要不你幫我把李海平打一頓算了。”
當然,她就是瞎發脾氣,不過鄭重顯然在思考可行性,問道:“今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