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沈喬才緩緩“醒來”。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明明中途三頓飯都不落,渾身上下卻透露著大病初愈的虛弱和有氣無力。
前後反差之大,鄭重都想把大夫叫來再給她把把脈,但他還是按兵不動,隻是下一秒看到她落淚,手忍不住抬起來想為她拭去。
這麼多人呢,黏黏糊糊做什麼。
鄭衝吧咳嗽一聲,尋思裝得很挺像樣,說:“小沈啊,你這才剛醒,彆太激動。”
沈喬抽抽噎噎道:“我實在是太委屈,畢竟好端端的,我招誰惹誰了。”
鄭衝吧心知肚明,覺得這椅子要是砸中,倒也算得上飛來橫禍,不過她人毫發無傷,也不妨礙大家的共同目的是把李海平壓下去。
他道:“李海平我也批評過了,你這邊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一定讓他同意。”
多好的把柄啊,畢竟這個人實在是不安分,攪和得知青點亂七八糟。
沈喬一口咬定道:“沒彆的,我就是要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
李海平在民兵連一晚上,雖然沒受到什麼虐待和審問,但寢食難安,整個人憔悴得更像是病人,聽這話連連道:“我不去勞改,我不去!”
那他的人生可就全毀了。
在場諸人,除開他其實都是在演戲嚇唬人。
這會鄭衝吧唱紅臉道:“小沈啊,我看李海平是真的知道錯了。”
不過是在後果麵前低頭而已。
沈喬看得真真的,但她也沒有想過去改變誰,隻要大家的生活都能過下去就行。
她頗有些大發脾氣道:“他犯的錯不止這一兩次,已經給過很多次機會了!”
這倒是句實話,知青點平添多少烏煙瘴氣都不知道。
李海平這會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讓沈喬鬆口,他急急忙忙說:“不會的,我以後都不會了。”
沈喬嘴角拉出一個譏諷的弧度,說:“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口說無憑。”
那可以寫啊。
李海平抓住救命稻草,說:“保證書,我可以寫保證書。”
書麵的東西,又有見證人,在這個時代就是罪證和把柄在人手上。
因為隻言片語獲罪的人多,李海平不敢保證自己不是其中之一。
但他還是不得不白紙黑字承認自己打暈過沈喬,用將來的良好行為作為不被扭送到公安前提。
沈喬心裡還是挺滿意的,畢竟這樣他就能消停些。
她想要的也就是這個,一分經濟上的便宜都沒占,畢竟那樣成了訛詐,未免太不像話。
鄭重覺得整件事的唯一好處,就是沈喬為表現自己確實受到傷害,接下來又歇了四五天,一直到雙搶開始才去上工。
本地種雙季稻,七月下旬就得割早稻、插晚稻,是一年到頭任務最緊的時候。
哪怕是五六歲大的孩子都有任務,剛“康複”的人也不例外。
不過沈喬要做的活比較輕,隻要搬著凳子坐在曬場上趕鳥兒就行。
一天記不了幾個工分,都是些老弱和兒童,像她這樣的年輕人比較罕見,但不管是什麼活,都得有人做才行。
沈喬就坐著揮舞長竹竿,一天下來還覺得手挺酸的。
當然,和在地裡勞作比起來,已經容易很多。
雙搶就是搶時間,夜裡頭點著火也得割水稻。
家家都是送飯到地裡,兩口吃完接著乾。
這種時候就顯示出大家庭生活的好處,起碼能互相幫助。
鄭重以前都是早上蒸一大鍋饅頭都帶到地裡,三頓就水吃。
但現在他的生活檔次提升得不止一點半點,都有人一菜一湯送到嘴邊了。
沈喬自己下工也晚,來不及做太多菜色,隻有個拌黃瓜和蛋花豆腐湯。
她覺得越是辛苦越要吃得好和多,想想說:“回頭殺隻□□。”
每年這個時候,家家都會大補,快趕上過年了。
畢竟重勞力消耗的是人的精氣神,隊員們也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天氣熱,家裡正好有隻老母雞不愛下蛋,鄭重琢磨著乾脆就拿它開刀,說:“我晚上燒水。”
拔毛也怪累人的,沈喬果斷拒絕道:“不行,你好好睡覺。”
不到□□點不收工,明天五點又開始,是個人都會撐不住。
鄭重向來覺得自己堅強,他也確實是,割水稻都是一片一片地倒下,看著還是精神奕奕的樣子。
不過沈喬還是覺得,這是對年輕的透支。
人在二十二歲的時候還能撐住,到四十二可不好說。
他們這代人,處對象幾乎就意味著終生。
沈喬已經在某種程度上把他當作伴侶,當然得為後半輩子好好打算,她說:“聽到沒有?”
鄭重忙著吃飯,嘴裡塞得滿滿的,隻能用力點頭。
沈喬又不樂意了,說:“要細嚼慢咽。”
當心吃壞胃。
鄭重喜歡她的管束,或許有人願意做流浪小狗,但絕不是他。
他放慢速度,好不容易就著湯吞下去才說:“都能做到。”
沈喬噗嗤笑出聲,說:“明天咱們做好吃的。”
她既然給鄭重做飯,當然也有自己一口,畢竟這個夥食可比大鍋飯好很多。
鄭重猶豫道:“你不敢殺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