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四點半,雞都還沒開始叫,知青點已經窸窸窣窣有動靜。
沈喬聽見院子裡的聲音,翻個身把自己埋進被子裡不想起。
她閉著眼打哈欠,從枕頭底下掏出手表來,湊得再近也什麼都看不到,隻得打開手電筒。
一瞬間的光叫她下意識躲避,隻能透過一絲縫隙看。
看完她長歎口氣,猛地掀開被子,坐在床上發呆。
實在是太早了,早得人神誌不清,又沒有更好的選擇。
她起身換衣服,端著自己的盆去洗漱。
今天輪到王勇做飯,他說:“怎麼這麼早?”
沈喬無奈伸手一指道:“今天我喂它們。”
她指的正是豬和雞鴨們,這些可比人更金貴,一天三頓飯吃不上就要鬨事。
王勇隻關心自己的活,了然點頭道:“我看最近豬長胖不少。”
大家一年到頭想吃口豬肉,可就全指望在這兩頭豬上了。
沈喬點頭道:“回頭給它們加點米殼。”
兩個人交流著小豬的近況,各自乾活。
鄭重在門外恍惚聽見點說話的聲音,這才猶豫著敲響。
這一夜他睡得並不好,甚至說不清自己睡著沒有,腦子裡是一片空白,有點不敢追求屬於自己的答案。
他把整個屋子翻個遍,覺得要結婚的話這條件在大隊已經很過得去,畢竟他有存款、有房子、有糧食,還有一副強健的身體。
隻是這些條件說是必要的,未必是沈喬想要的。
他想到這兒歎口氣,在門拉開的瞬間沒能來得及收回。
沈喬疑問道:“怎麼了?”
鄭重頗有些磕巴,說:“沒,沒事。”
分明就是有事的樣子,沈喬歪著頭看他,說:“真的?”
鄭重沒辦法對著她糊弄太多,隻得說:“我有事跟你說。”
在這兒,院子裡還有人,肯定是不合適的。
沈喬還沒見過他這樣,想想說:“那你等一下,我把豬喂了。”
就剩這樣,很快就能好。
鄭重道:“我來。”
他是手比嘴更快的人,三兩下已經全搞定。
沈喬泡了杯牛奶給他配雞蛋,說:“怎麼了?”
鄭重看院子裡已經在擺飯,說:“吃完再說。”
沈喬出去把自己那份拿進來,說:“你要不要再吃點?”
也就一碗飯,一碗炒黃瓜。
鄭重看她的碗,道:“太稀了。”
看上去也就四兩米,哪裡夠飽。
沈喬覺得已經挺好的,說:“平常更稀。”
這還是趕上雙搶,再不多吃點人遲早倒下才給加的。
鄭重微微蹙眉,心想要是能結婚,每頓起碼讓她想怎麼吃就怎麼吃,畢竟大鍋飯就是這點不好,不能完全隨自己的心意來。
他道:“中午早點吃。”
沈喬點點頭,轉到正題上說:“你要跟我說什麼?”
鄭重看她咬著黃瓜片,上麵連點油光都不帶,說:“喬喬。”
每次都是先叫一聲,後頭的話都得緩半天。
沈喬期待地看著他,嘴巴一動一動的。
鄭重伸手輕輕戳一下,覺得隻有薄薄的一層皮,實在是太瘦了。
他道:“想讓你吃得好。”
沈喬覺得認識他以來,自己的夥食已經是直線上升的水平,咀嚼的動作不由得有些誇張,說:“已經很好了。”
起碼最近吃的雞蛋,幾乎是過是下鄉以來的總量。
鄭重猶嫌不夠,說:“我們結婚,好嗎?”
他對天發誓,那一定會是比現在更好的生活。
沈喬有些怔愣,畢竟心中有默契和嘴上說出來可不是一件事。
她連眨眼都忘記,定定看著眼前人,他的不安、期待、緊張和惶恐,好像全在視線之中。
鄭重抿著嘴等她的答案,全身的力氣好像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抽離。
他也不敢催促,隻是漸漸看向地上。
沈喬道:“你看我一下。”
她想看著他的眼睛回答。
鄭重猛地抬起頭,冥冥之中好像看到一把刀懸在自己的脖子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
他向來沒什麼信心,或者說覺得世上一切美好都該不屬於自己。
然而今天他成為最被眷顧的那一個,因為沈喬笑盈盈說:“好啊。”
鄭重沒反應過來,啊一聲,有些著急地兩隻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說:“我會對你很好。”
他講不出多麼花裡胡哨的話,不過質樸也有其魅力。
反正沈喬深陷其中,說:“那什麼時候結啊?”
大隊的規矩還是比較多的,據她所知繁瑣得很。
不過有一條是共識,那就是農忙的時候沒人辦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