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沈喬睡得很晚才起。
她中途其實醒過一次,不過眼皮顫顫不想睜開,隻掀開條縫看一眼。
房間裡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隻有從屋頂一塊玻璃瓦透出來的一線光, 那點亮度隻能勉強看清人的輪廓。
眼前人的雙眼緊閉,睡得有幾分乖巧的樣子。
她也沒精力想太多,挪動了下位置就接著睡。
鄭重睡眠淺,隱約察覺到她的動靜,下意識把人更往自己懷裡帶,既貪戀著她的依賴, 又覺得自己該起了。
畢竟長久以來的生活, 已經讓他有十分固定的作息時間。
他小心翼翼地抽著自己的手臂,看媳婦明顯是困得什麼都顧不上的樣子, 表情不由得有些懊惱。
還是得忍啊。
他歎口氣慢慢起身, 連開櫃子拿衣服的動作都很輕,躡手躡腳到院子裡才敢大口喘氣。
他先是到廚房生火燒水, 然後才是去洗漱。
等把暖水壺灌滿,他才淘米做早飯。
家裡的事情都做完, 他透過門縫看, 床上的人還睡得很安穩。
他想想還是沒叫人起來吃早飯,戴上手套出門去。
收甘蔗以後就是熬紅糖的時候,隊裡壯勞力們都要上工。
這算是一年到頭最大的集體副業, 財政上的大部分錢也都是從這來。
作坊裡熱得很,穿著的毛衣都得脫下來,要擱以前, 這幾步路鄭重是索性不穿。
不過心知要是穿單衣出來, 中午肯定得挨罵, 於是他隻能愛惜地把自己的新毛衣疊好放在一邊。
熬紅糖的工序有好幾道,鄭重負責推著巨大的石碾來來回回地從甘蔗身上壓過,直到一點點汁水都出不來。
這是最費力氣的事情,加上熬糖的大鍋就在不遠處,裡頭是堪稱熱火朝天。
輕省一點的活計就是給甘蔗削皮,但那也都得是手腳快的婦女才能勝任,沈喬壓根沒進入到集體副業隊裡,因此得以睡到日上三竿。
等她徹底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十點。
天色大亮,叫人為自己的賴床而羞愧。
她表情困倦,不停地打著哈欠,穿衣服的時候不經意看到身上的紅點,慌得趕緊一件套一件。
她向來比彆人更怕冷,到這個季節最少都得穿三件。
一件是貼身的棉衣,一件毛衣,早晚再加個薄外套。
今天覺得這樣蓋著,好像能把那些叫人害羞的痕跡都擋住。
她洗過臉都覺得自己仍舊是臉頰紅紅,把鄭重在灶上給她留的早飯吃掉後出門。
大隊還有幾項小副業,每年到這個月開始隊員們就能去魚塘買魚。
等過年的時候全撈起來賣到城裡去,開春後再下小魚苗。
她跟看池塘的大叔打過招呼,見他隨手撈起一尾草魚,說:“就它了。”
大叔用草繩穿過魚嘴巴,收錢後遞給她。
沈喬怕活魚,尾巴要是一動一動的能給她嚇死,因此都是叫大叔幫忙一棍子敲暈才回去。
她到家刮魚鱗、掏內臟,把魚洗乾淨後剁成塊紅燒。
午飯比較豐盛,是三菜一湯。
她提到作坊門口,探頭把鄭重叫出來。
這是趕時間的事情,一樣沒有午休時間。
鄭重三兩口扒拉完,不忘問說:“還累不累?”
沈喬羞於聽這個,在他手上用力擰一下說:“不許問。”
這個樣子看起來還是挺有活力的,鄭重放心道:“下午再睡會。”
沈喬搖搖頭說:“不用。”
又說:“我要去打棉被。”
兩個人現在蓋著的是結婚新買的,不過還缺一床鋪在下麵的厚被子。
她早早想好要把舊棉被拿去再打一遍,不過得等季節到才有人乾這活,眼下就是適合的好時候。
鄭重道:“我回頭拿去吧。”
這天氣也不算是特彆冷,不用著急。
沈喬瞪他說:“我跟麗雲她們一起去。”
鄭重登時不敢反駁,點頭說:“那你小心點。”
其實一床棉被壓根不是很重,起碼沈喬是這麼覺得。
她團吧團吧塞進籮筐裡,背起來覺得一點都不費勁。
李麗雲已經在路口等著她,見人來說:“可以出發了。”
這一趟不僅有她們倆,還有張翠婷,三人雖然都是老交情,不過分出親疏來。
張翠婷尋思才有幾天沒見過沈喬,怎麼覺得有點變化,說:“你好像胖了一點。”
胖是福氣,誰家要是能有個胖娃娃更是大家都羨慕的事情。
沈喬不自覺掐著自己的臉,想想說:“好像有。”
李麗雲跟她往來頻繁,反倒沒什麼感覺,這會上下看著說:“還真有。”
尤其是一張小臉,堪稱是容光煥發,氣色好不少。
沈喬覺得跟吃藥也有關係,起碼她最近的胃口好不少。
不過她沒說太多細節,隻道:“不上工的時候都會好很多。”
這倒是真的,農閒嘛,於大家而言都有一種忐忑的輕鬆。
畢竟不用乾活是真的好,可坐著不掙工分又叫人隱隱不安。
李麗雲長舒口氣說:“每年也就這幾天鬆快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