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滬市的日子總結起來就四個字,走親訪友。
畢竟沈喬是小時候家裡嬌生慣養的孩子,她受長輩照顧頗多,有至交好友。
這回來一趟要見的人自然不少。
鄭重跟著她四處露臉,生怕自己表現得不夠好給她丟人,每天都是一根弦緊繃著。
一直到年初四才鬆口氣。
這天沒有彆的事,沈喬帶著鄭重上街溜達。
城市風光儘在眼前,叫人不得不流連忘返。
鄭重站在馬路邊看著車水馬龍,心想沈喬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是怎麼能在大隊住這麼久的。
畢竟兩處是天壤之彆,人總是由奢入儉難。
他忽然問道:“你下鄉的時候什麼感覺?”
很多事即使是夫妻之間也不會提及,倒不是刻意避諱,而是確實沒有想過要去聊這些。
沈喬一時半會回憶不起來,想想說:“想回家。”
這個念頭支撐著她的每一天,沒想到後來也崩塌。
鄭重不敢想她那次探親後是以什麼心情回大隊,覺得自己很不該提這件事。
他道:“累嗎?”
沈喬點點頭說:“可累了。”
她打小身子弱,又趕上大隊長較真,險些沒把命搭上,要不是為這個,大隊長也不會在知青裡獨獨給她優待。
鄭重當時雖然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但也隱隱聽說新來的女知青特彆嬌弱。
他道:“真想那時候幫幫你。”
他身無長物,唯有一把子力氣。
沈喬記得他說過類似的話,回道:“我會趕你走。”
說起來他們是在最好的時機裡熟悉起來,哪怕往前再幾個月都未必有現在的發展。
鄭重難得道:“我會纏著你。”
就他這性子,能纏著誰啊。
沈喬說:“你確定?”
鄭重不確定,他歎口氣說:“是你給我勇氣。”
他的每一步靠近,幾乎都是在沈喬的鼓勵之下,從沒有得到一絲冷淡。
沈喬也覺得自己居功至偉,說:“不然你這木頭什麼時候能開竅?”
鄭重倒也不反駁,目光掃到街邊的小攤販說:“給你買個東西。”
沈喬茫然啊一聲,跟著他走。
其實也就幾步路的距離他就停下來,指著攤子上的項鏈說:“這個好看。”
金銀一直屬於管控物資,嚴格禁止私下買賣。
結婚的時候鄭重一直惦記著給她買點首飾,可惜沒有門路,連個手鐲都沒買到,這會是心念一動。
沈喬看向他說的那條,其實就是普通的銀色項鏈,吊墜是個粉色的圓珠子,材質看不出是什麼,但想也知道路邊的東西不會貴。
早幾年提倡樸素,大家連嫩一點的衣服顏色都嫌花裡胡哨,更何況這些裝飾品。
她道:“是挺好看的。”
小販一看有生意來了勁,說:“你們眼光真好,這可是剛從南邊來的新款式。”
鄭重打斷他即將的長篇大論,說:“這個多少錢?”
小販謹慎地伸出手指說:“兩塊。”
兩塊錢就買這?要是一般人肯定覺得不當吃不當穿的。
但沈喬有心想成全鄭重的付出,加上愛俏,不忘講價道:“一塊八,一塊發,咱們討個好意頭唄。”
小販忙不迭搖頭說:“統共我就掙你這兩毛錢。”
樣子好像賣兩塊他就連家底都虧掉了似的。
不過沈喬可不吃這套,施施然說:“那就算了。”
她走得毫不猶豫,還在想回頭的鄭重手臂上擰一下。
鄭重忐忑道:“萬一不叫我們呢?”
常年在國營店買東西的人就是這樣,都沒想過還有討價還價的空間,也不太適應這中行為。
沈喬其實也就是試試,道:“那我們就自己停下來。”
反正大家萍水相逢的,她也不會覺得丟人。
鄭重是光想那樣子就好笑,說:“那我自己去。”
兩個人竊竊私語的功夫,小販已經喊人,嘴裡還嘟嘟囔囔說:“真是不掙錢,下回記得帶朋友來轉轉啊。”
鄭重一邊給錢一邊應,手裡握著那條項鏈顯然有些興奮,即使這不是什麼昂貴的珠寶,卻是他現在能給她最好的禮物。
倒是沈喬走出幾步有點不得勁,忽然說:“我是不是應該說一塊六?”
總覺得自己買虧了。
鄭重隻要是花在她身上的錢就不心疼,無所謂道:“沒事的。”
又比劃著說:“回去給你戴上。”
語氣裡顯然很是迫不及待。
沈喬今天的安排還是挺多的,說:“那你放好啊。”
東西交給他,那真是沒什麼好操心的。
鄭重跟寶貝似的往兜裡一揣,走幾步路就得摸摸。
沈喬好笑道:“生怕彆人不知道你口袋有東西啊?”
小偷小摸最喜歡光顧這中人。
鄭重悻悻收回手,尷尬地撓撓臉,轉移話題道:“中午吃什麼?”
說起這頓午飯,那真是沈喬策劃已久的,她兩隻眼睛都在放光,說:“我們去吃國際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