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頗有些鬆口氣,照常過自己的日子。
離開學還有好些天,他每天的事情都比較固定,那就是早上接送沈喬去工作,中間的時間乾家務,下午學習。
大一的課程是打基礎,尤其是在生物學的部分。
這是一門高考都不考的科目,多數人的進度都差不多,那就是跟白紙一樣。
鄭重一頭紮進去,隻覺得四處叫人茫茫然,哪哪都是看不懂的知識點。
他有兩個地方老是琢磨不出來,索性把書合上說:“我去趟校圖書館。”
沈喬正包著自己的小毯子坐在他對麵背單詞,說:“我跟你去吧。”
就外頭這天氣,鄭重搖頭說:“不用,我查完就回來。”
圖書館好幾本書都是絕版,不允許帶出來的,想看都隻能在裡麵。
沈喬想想他是去做正事的,道:“行,那你慢點啊。”
鄭重點頭應,戴好圍巾穿上外套,騎上自行車跟陣風似的沒影。
沈喬在窗口都看見,琢磨著載自己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真是一個人的時候不知道什麼叫牽掛。
她無奈進廚房,把爐子上燉著的魚湯又攪和幾下,覺得肉已經很碎,她盛起來嘗了一口,心想鄭重回來就能喝,正好暖暖身子。
外頭的鄭重其實不冷,雖然風四麵八方從縫隙裡鑽進來。
但他早就已經習慣,呼啦騎到圖書館門口,把車停好進去。
正值寒假,隻有寥寥幾個學生,書比平常好借。
鄭重查閱著目錄,翻閱著自己想要的部分,眉頭不自覺蹙起來,猛聽見一聲咳嗽他抬起頭,招呼道:“陳教授。”
陳教授給新生們上好幾門課,對這位學生不能算是印象深刻,好歹也是能叫出名字,道:“哪裡看不懂?”
有老師指導肯定是最好的,鄭重馬上指出來。
隻是圖書館到底不是能說話的地方,人再少也是一樣,陳教授索性說:“到我家去。”
師生兩個往外走,鄭重看看自己的自行車,再看看這位有點年紀的老教授,說:“我載您吧。”
陳教授擺擺手說:“我大老爺們坐你後座?”
那畫麵看上去確實也幾分奇怪,鄭重趁著路上的功夫請教。
他知道自己的基礎不好,從來也不覺得自己有幾分聰明,在學習上也是笨辦法,那就是刻苦,一個寒假已經攢下來不少問題,本來打算開學後找個機會去問的,這會一股腦全拿出來。
說實在的,陳教授印象裡這位學生並不算太出挑,但所有老師總是欣賞這樣的學習態度,因此他溫和道:“這樣就對了,假以時日你一定會有更大的進步。”
鄭重坦然承認道:“我是笨鳥先飛。”
謙遜總是更討人喜歡,陳教授道:“我記得你期末考得還行。”
說是還行,農學院大一還不分小專業,大家擠在一起上課,統共三百來號人他排在三十幾,說是優秀也有點不上不下。
他道:“我數理化比較好。”
學過的總是比沒學過的容易上手。
他們這代學生能接受過什麼正經教育,陳教授倒也沒覺得有什麼,隻道:“每一科都是相輔相成的。”
說著話,他們已經走到農林大學家屬院。
陳農耕陳教授作為國內知名的紅薯育種專家,理所當然的分配到獨棟的宿舍,上下一共兩層,還帶著小院子。
和彆人家種花種菜不一樣,他家的院子這會空空蕩蕩,就是明顯看著有翻到一半的樣子。
有事弟子服其勞,鄭重道:“您是要種東西嗎?”
陳教授道:“折騰點紅薯。”
雖說紅薯是出名的好養活,但一般來說還是要選擇酸性或輕沙土壤,這地一看就不是很合適,到時候收成肯定是有的,就是差強人意。
鄭重不免好奇道:“那您不堆肥嗎?”
說起這些,陳教授是最來勁,看他像是懂一點的樣子,那叫一個滔滔不絕。
鄭重聽得也入神,即使育種對他來說是一個沒接觸過的領域,但種地他是好手。
師生倆那叫一個相談甚歡,直到晚飯時間才停下。
陳教授的愛人徐教授也是本校老師,不過是教林學院,老兩口向來最歡迎學生上門問問題,見狀留他下來吃飯。
鄭重聊到興起,才反應過來,有些赧然道:“我愛人還在家等我。”
再不回沈喬該著急了。
陳教授也不好強留,意猶未儘道:“我看你明天也沒事,乾脆來幫我育種。”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鄭重忙不迭應,出門會看一眼手表直呼不好,撒開腿就跑,氣都沒喘勻又把自行車踩出風來。
沈喬已經是在家左顧右盼,尋思著這個點怎麼也該回來了,有些焦急地站在窗前,琢磨著要不要出去找。
等看到熟悉的身影進入眼簾,沒好氣地拉上窗。
鄭重忐忑地進門,瞅著她的臉色解釋。
沈喬越聽越覺得是件好事,表情漸漸鬆弛下來,先是說:“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嚇死我了。”
這話也不是無緣無故的,實在是他每天都很準時,才不叫他多等。
鄭重連忙道歉,兩隻手背在身後等挨罵。
不過沈喬覺得今天還算合理,甚至能稱得上是件好事。
她道:“我記得陳教授是很出名的育種專家?”
隔行如隔山,她能知道這已經不錯了。
鄭重點點頭,說:“是啊,他新研發的‘紅心三號’畝產量已經能達到九百公斤。”
雖然不是每片田都能種出這麼多,但已經是改良的第一步。
沈喬驚訝道:“這麼多?”
像光明大隊已經算是豐收之地,最多的時候也就到七百多公斤,差一些的地方都在五百這個數上徘徊。
不管什麼時候,糧食總是大家的根。
沈喬感歎道:“那你可得跟著好好學。”
鄭重也是動力十足,看她已經把自己晚歸這件事帶過去,心裡鬆口氣,接著說:“教授讓我明天還去。”
有老師教總是最好的,沈喬在人情世故上更精細一點,想想說:“大隊長不是寄了紅薯乾和紅薯粉過來,明天你帶過去,就說請老師們嘗嘗咱們大隊自己種的紅薯。”
禮物不能不送,輕重卻不好拿捏,有的老教師會覺得送禮也算是鑽營,會有反作用,但從學生的角度出發是尊重,她一時半會能想到的這個已經算是最合適的了,勉強還算是出師有名,相信這位大半生和紅薯為伴的老教授會喜歡。
鄭重就沒想過這些,他隻為有人教導而高興,這會道:“有你真好。”
沈喬叫他哄得開心,睨一眼說:“油嘴滑舌。”
然後轉身進廚房做晚飯,案板上一應配菜都是準備好的。
本來這個點都該是洗碗的時候了,白耽誤這麼久,鄭重看著就知道她等自己好一會,總有點過意不去,說:“下次彆等我了。”
就她身上那點肉,餓一頓感覺就能瘦兩分。
沈喬反問道:“是你你會不等我嗎?”
人和人之間總是相互的,沒理由鄭重為她做得到,她卻做不到。
鄭重啞然,過會才道:“我以後都早點回來。”
沈喬把他不知道何時歪斜的衣領正正,然後說:“隻要是正經事,多晚我都等。”
又頗有些惡狠狠道:“不是正經事的話,你自己知道的。”
偏偏她長得跟凶這個字沒關係,反而是小奶貓似的,揮舞著爪子,卻怎麼都撓不到目標。
鄭重捏捏她臉頰上那一點肉說:“永遠不會。”
不論將來如何,沈喬都相信他此刻是真心真意待自己。
很多人總是煩惱真心易散,但她現在是覺得連生身父母的愛都未必能永恒,對旁人的標準應該再低些。
她不會去自尋煩惱,隻盼著這一刻再長一點。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有和鄭重一樣對感情患得患失的時候,隻是兩個人的性格不一樣,表現出來的也不一樣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