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裡,沈喬的精神徹底繃緊。
作為她上班以來的第一個期末,是檢驗工作成果的重要時候,因此她從早到晚都不放鬆。
學生們一轉頭就能看到班主任在後門,忍不住抱怨她“陰魂不散”。
但這位漂亮的沈老師其實很受同學們歡迎,因為她隻在乎成績和紀律,其它的小事倒是放鬆,甚至也不會讓女學生們剪短頭發。
要知道,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其他班的老師都是這麼要求。
這本來就是一個老師擁有很大權威的年代,家長們的口頭禪是“不聽話儘管打”,體罰並不稀罕。
但沈喬凶歸凶,對所有人都很體貼,她甚至會裝作沒有看見學生們傳閱,隻敲桌子提醒不要耽誤學習。
這已經是很溫和的做法。
當然激烈的時候也有,比如早自習動不動就搞默寫。
大家是叫苦連天,沈喬小棍子在桌上敲敲說:“書都收起來,拿出一張紙,不要磨磨蹭蹭,都給我快一點。”
有時候她覺得師生之間的關係其實很簡單,一個催著一群人不斷往前。
因此她偶爾會覺得底下坐著的人都不懂珍惜,像他們以前一樣學習才真的叫苦。
學生們也知道班主任是小事輕輕放過,學習上不肯罷休,臉皺巴巴地寫著。
當然,也有幾位向來成績優異,一點都不愁。
沈喬目光逡巡,收上來趁著早讀下課的幾分鐘批改,第一節上課就能發下去。
即使是這樣小小的測驗,隻要有分數的對學生們都是如臨大敵。
有的寫得是一團亂,叫人看著就生氣。
沈喬念幾個名字後說:“下午提前來教室默寫,寫不出來晚上就彆回家了。”
被叫到名的也不敢反抗,跟小鵪鶉似的點點頭。
沈喬這才滿意,翻開書說:“來,三十七頁,今天我們複習……”
到這個階段,新課是沒什麼好上的了,各科陸陸續續已經在安排複習。
沈喬給自己班上完又去隔壁班,兩節課下來嗓子都在冒火。
她到辦公室先喝兩杯胖大海,這才坐下來寫教案。
期末什麼材料都得交,樣樣手寫,論起來不比上課輕鬆,更何況她是班主任。
邊上的鄭老師投訴道:“你們班的陳陽,昨天上課又扯許惠頭發了啊。”
不是一回兩回的了,嚴重乾擾課堂秩序。
沈喬無奈道:“小男生以為這樣人家就會喜歡他呢。”
都是過來人,那點心思誰看著都很真切。
鄭老師好笑道:“我看許惠都快恨他了。”
又說:“你也管管,彆鬨出什麼事來。”
早戀是所有老師談之色變的話題,沈喬點頭應下來,挑了個辦公室沒人的點把陳陽叫出來。
陳陽學習成績中等,向來是最容易被老師忽略的那類學生,頗有些忐忑不安地看著地板。
沈喬道:“有沒有什麼事要跟老師說的?”
能有什麼事?
陳陽第一反應是自己剛剛曆史課偷看課外書,連忙道:“老師,我下次不敢了。”
認罪還挺快,沈喬道:“錯哪了?”
陳陽訥訥道:“我也是頭一回看。”
沈喬多機靈,一聽就知道他還有其他罪狀,不過先不提這個,隻道:“我現在要是揍你,你恨我嗎?”
陳陽心裡想的嘴上說的不是一回事,很虛偽地搖頭。
沈喬也不戳破,調侃道:“原來你自己這麼想,才覺得許惠不會恨你啊。”
關許惠什麼事。
小男生最隱秘的想法被人戳破,頗有些不自在起來,但還是沉默不言,好像不說話就是抗爭。
沈喬也不需要他回答,道:“想讓彆人給你好臉色,你先得對彆人好才行。”
又說:“小心思都給我收起來,期末考不好我扒了你的皮。”
陳陽被這前後兩句搞得一團亂,十三歲的人也沒多少判斷力,迷迷茫茫地往外走。
沈喬也不管他,下班後跟鄭重說。
鄭重道:“他不開竅不是更好?”
這樣一點撥,說不定人家回頭就處上對象了。
沈喬悵然道:“那小姑娘多難過啊。”
她從小到大受過類似的對待不知道有多少,一度讓她覺得自己是太討人厭。
鄭重其實對她小時候的事情一知半解,畢竟人不會總靠著以前過日子,這會聽她的語氣忍不住打聽,聽完說:“這都什麼人啊。”
喜歡小姑娘就欺負她,算是什麼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