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想做什麼(1 / 2)

元旦後沒多久,就是考試的日子。

沈喬可以說是正襟危坐,考卷收上來就連夜改,恨不得第二天就發成績。

好在她可以,其他老師未必行,大排名還是在回校日當天才出來。

附中每年的回校日都是學生們領考卷、做大掃除。

沈喬早兩天已經知道這次自己帶的班是第一名,不僅為獎金高興,也為全班的努力驕傲。

她再怎麼樣都是新教師,對第一屆學生的感情總是不一樣,或許很多年後她會連這些孩子的姓名都忘記,但此刻是記憶猶新,閉著眼連每個人的成績都能說出來。

因此在這個頗有點解放意思的日子裡,全班都得到了沈老師的輪流談話。

放假本來就是學生容易鬆懈的時候,更何況是寒假,時值過年,不提前給上上弦肯定不行。

但能聽得進去多少,她也沒把握,隻能說是自己嘔心瀝血,總有那麼幾個滿不在乎的人。

即使是才初一的學生,很多人都已經看到自己的前程,心知彆說考大學,上個中專都是個難題,來學校不過是混一天算一天。

每個班總有那麼兩個刺頭,年輕女老師的威懾力未必夠。

沈喬再是扯著嗓子喊,人家也充耳不聞。

柔情政策又助長他們的囂張氣焰,簡直是叫人頭疼。

好在學校還是有一定的震懾力,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胡來,隻是表情一看就是左耳進右耳出。

吊兒郎當的樣子。

沈喬語重心長道:“王東,那不如你好好想想,不讀書的話要做什麼?”

能做什麼?年紀不大的男孩子豪氣衝天道:“擺攤去啊。”

乾個體雖然名聲沒有那麼好,可是掙錢,算是很多落榜青年的選擇之一。

沈喬聽他說得簡單,好像自己想做就能做成一樣就在心裡發笑。

她一本正經道:“行,那不如你這個寒假去試試,隻要你真的能掙到錢,下個學期我對你的要求會放寬。”

這種態度讓王東心裡發毛,雖然他才十四歲的年紀,但也沒有天真到愚蠢,說道:“我又沒有本錢。”

沈喬上下打量他說:“那以後就會有嗎?”

王東本來想點頭,不過仔細一想說:“那我就先去打工攢。”

沈喬回道:“你能打哪種工?”

個體個體,顧名思義就是不招人的,現在工商對私人經營有雇工限製,因此對多數人來說進國營廠是最佳選擇。

然而有一份鐵飯碗可不容易,也不看看自打知青大規模回城到現在,有多少人仍舊是無業遊民。

王東土生土長的城裡人,自然知道其中難度,忍不住說:“我還小,不著急。”

十四歲在大隊已經是能養活自己的好勞力,沈喬搖頭道:“還有兩年半就是中考。”

以他現在的水平肯定考不出好歹來,到時候一準得找事情做。

王東叫她這麼一說,都覺得狗頭鍘離自己的脖子隻有三寸。

他道:“那也還有時間。”

沈喬已經算是儘心儘力,道:“沒事,你可以趁放假好好想。”

又叮囑道:“作業要做,不然我就找你爸媽去。”

王東想起他爸的褲腰帶都得抖抖,苦著臉說:“都要做作業了,我哪還有時間想。”

當然不管他怎麼說,沈喬都不會鬆口的。

她都覺得自己一天天光跟學生們鬥智鬥勇,精神上是格外疲憊,滿臉寫著提不起勁。

何勝男遠遠就看到她,打招呼說:“學姐。”

沈喬聽見聲停下來,兩個人邊走邊聊。

她順其自然問道:“你的工作是打算回老家還是在浦化?”

兩樣都不是,何勝男道:“我會去首都讀研究生。”

研究生和博士是去年元旦出來的新政策,但報名的人並不多,大家都是急著出來工作掙錢,畢竟77級的學生年齡差距大,很多已經是三十上下、拖家帶口的人,哪裡還會接著念。

但對沒有負累的人來說無疑是個好選擇,比如何勝男這樣的。

沈喬道:“挺好的,很適合你。”

何勝男嗯一聲,也不妨告訴她自己將來的打算,說:“畢業以後,我想進外交部。”

她是外語學院的學生,做這個是最對口的。

沈喬相信她一定能做到,提前恭喜道:“祝你步步高升。”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何勝男從她身上隻看到真心。

她難得逾越道:“你呢,有想做的事嗎?”

沈喬被問得一愣,說:“我已經在上班了。”

師範畢業就做老師,難道不是最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何勝男知道多數人都是這樣想,他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隻是順著時代的潮流走。

她道:“可能我這人比較理想化,你不要介意啊。”

沈喬當然不介意,隻是越發迷茫起來。

她從來沒有去思考過理想這樣的東西,好像一切都是被命運推著走。

她考上什麼專業,將來就從事什麼工作,從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她就知道未來已定。

可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她有如醍醐灌頂。

鄭重隻看她神色恍惚到家,還以為是出什麼事,緊張問道:“怎麼了?”

沈喬自己也不知道,她道:“你覺得我適合做老師嗎?”

鄭重點頭道:“適合啊。”

沈喬話出口就知道是白問,忍不住拍他一下說:“真是從你這聽不到一句壞話。”

鄭重嚴肅道:“是真的。”

隻負責任這一樣,就很多人比不上。

沈喬歎口氣說:“我覺得大部分事情我都能勝任。”

知青生活帶給她最多的恐怕就是麵對任何事情的能力,她幾乎是信心滿滿地生活著,有一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活力。

其實仔細想想,哪怕是教她最不擅長的數學,她硬著頭皮也能做好。

但這是她想要的嗎?她一時之間陷入沉思。

鄭重聽完始末頗有些自責道:“是不是做得不開心?”

他竟然都沒發現,需要另一個人來點破。

沈喬回憶半天說:“是有點累,但還是挺高興的。”

這個年紀的孩子很有趣,偶爾惹人煩卻不惹人厭。

鄭重又道:“那是不喜歡這份工作?”

但也不是,沈喬道:“有寒暑假我還是挺喜歡的。”

說來說去,她對自己的迷茫更加迷茫了。

鄭重隻看她眨巴眼,睫毛顫顫,頭一回說:“喬喬。”

後麵的話因為太尖刻,不好意思說出來。

沈喬卻等著他的下文,有點著急推一下道:“接著說啊。”

這件事,鄭重其事一早就有所察覺,但沒覺得是件大事,眼下不得不道:“何勝男對你的影響太大。”

沈喬眼睛也不眨了,偏過頭看著窗。

玻璃窗外陽光明媚,伸長脖子能看到小朋友們在空地上要玩耍,尖叫聲響徹天際。

她好像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又像是沒聽懂,半晌苦笑道:“你應該說,我太想成為她。”

那是她最羨慕的一種人,好像擁有著世上的一切,有目標、有理想,說出來都是那麼叫人欽佩。

反觀她自己,“想擁有一份還不錯的工作”這句話壓根說不出來,變得那麼相形見絀起來。

她歎氣說:“是我魔怔了。”

鄭重把她摟在懷裡,想想說:“如果做得不開心、不喜歡,咱們就不乾。”

沈喬仔細想想說:“其實也不錯。”

她承認自己是個普通人,對眼前的一切都很滿足。

鄭重就怕她鑽牛角尖,心裡鬆口氣說:“你有什麼想做一直沒做的嗎?”

沈喬還真有一件,不好意思說:“想學彈鋼琴。”

她小時候有位同學家境闊,每年表演節目擁有一席之地,當時她彆提多羨慕,那是屬於小女生的虛榮心,這會提起來都不能大方。

鄭重道:“那就學。”

哪有人這麼大才去學的,少年宮都不收。

沈喬自己先否定,說:“還是算了。”

鄭重知道她是顧忌什麼,索性道:“我們一起學。”

不知道的還以為兩口子哪裡都不正常,沈喬不由得笑出聲。

可她喜歡這種不正常,頗有些期待道:“等以後有孩子,咱們還可以教。”

大概是她有工作,鄭重的將來也快定下來,兩個人最近越發把孩子的事提上日程。

因此他道:“那得好好學了。”

要說找老師這種事,沈喬還是比較有門路的,很快敲定一位退休音樂教師,年後就開始上課。

現在學樂器的都是小孩子,這個年紀的寥寥無幾,更彆提是夫妻倆一起。

但老教師就怕教小孩,震不住他們那個活潑勁,覺得這樣反而更好。

師生之間保持著默契,對彼此都很是珍惜。

沈喬圓了童年一個夢,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想想也去問鄭重道:“你小時候有夢想嗎?”

鄭重道:“有啊,讀書。”

是他埋藏於心底,看著鄭俊峰背上書包時的豔羨。

沈喬心想這可不算,晃著他的手臂說:“其次呢?”

鄭重撓著頭說:“大家都吃飽飯。”

這樣說起來,他好像樣樣都在實現的道路上。

沈喬頗有些慚愧,覺得自己這思想境界著實不行,她沮喪道:“我就是想幫你實現一個。”

鄭重想來想去,好像都隻有這兩個,但是說:“這也是你幫我實現的。”

如果沒有遇見她,恐怕他這輩子未必有機會到今天,命運給了他不同的選擇。

沈喬不敢居功,隻說:“是你自己的努力。”

鄭重心想,人有時候靠努力未必能找對方向,他從前種田也很努力。

他道:“是因為你。”

沈喬反駁道:“才不是,是你。”

兩個人像小孩子拌嘴,最後誰也沒能說服誰。一份還不錯的工作”這句話壓根說不出來,變得那麼相形見絀起來。

她歎氣說:“是我魔怔了。”

鄭重把她摟在懷裡,想想說:“如果做得不開心、不喜歡,咱們就不乾。”

沈喬仔細想想說:“其實也不錯。”

她承認自己是個普通人,對眼前的一切都很滿足。

鄭重就怕她鑽牛角尖,心裡鬆口氣說:“你有什麼想做一直沒做的嗎?”

沈喬還真有一件,不好意思說:“想學彈鋼琴。”

她小時候有位同學家境闊,每年表演節目擁有一席之地,當時她彆提多羨慕,那是屬於小女生的虛榮心,這會提起來都不能大方。

鄭重道:“那就學。”

哪有人這麼大才去學的,少年宮都不收。

沈喬自己先否定,說:“還是算了。”

鄭重知道她是顧忌什麼,索性道:“我們一起學。”

不知道的還以為兩口子哪裡都不正常,沈喬不由得笑出聲。

可她喜歡這種不正常,頗有些期待道:“等以後有孩子,咱們還可以教。”

大概是她有工作,鄭重的將來也快定下來,兩個人最近越發把孩子的事提上日程。

因此他道:“那得好好學了。”

要說找老師這種事,沈喬還是比較有門路的,很快敲定一位退休音樂教師,年後就開始上課。

現在學樂器的都是小孩子,這個年紀的寥寥無幾,更彆提是夫妻倆一起。

但老教師就怕教小孩,震不住他們那個活潑勁,覺得這樣反而更好。

師生之間保持著默契,對彼此都很是珍惜。

沈喬圓了童年一個夢,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想想也去問鄭重道:“你小時候有夢想嗎?”

鄭重道:“有啊,讀書。”

是他埋藏於心底,看著鄭俊峰背上書包時的豔羨。

沈喬心想這可不算,晃著他的手臂說:“其次呢?”

鄭重撓著頭說:“大家都吃飽飯。”

這樣說起來,他好像樣樣都在實現的道路上。

沈喬頗有些慚愧,覺得自己這思想境界著實不行,她沮喪道:“我就是想幫你實現一個。”

鄭重想來想去,好像都隻有這兩個,但是說:“這也是你幫我實現的。”

如果沒有遇見她,恐怕他這輩子未必有機會到今天,命運給了他不同的選擇。

沈喬不敢居功,隻說:“是你自己的努力。”

鄭重心想,人有時候靠努力未必能找對方向,他從前種田也很努力。

他道:“是因為你。”

沈喬反駁道:“才不是,是你。”

兩個人像小孩子拌嘴,最後誰也沒能說服誰。一份還不錯的工作”這句話壓根說不出來,變得那麼相形見絀起來。

她歎氣說:“是我魔怔了。”

鄭重把她摟在懷裡,想想說:“如果做得不開心、不喜歡,咱們就不乾。”

沈喬仔細想想說:“其實也不錯。”

她承認自己是個普通人,對眼前的一切都很滿足。

鄭重就怕她鑽牛角尖,心裡鬆口氣說:“你有什麼想做一直沒做的嗎?”

沈喬還真有一件,不好意思說:“想學彈鋼琴。”

她小時候有位同學家境闊,每年表演節目擁有一席之地,當時她彆提多羨慕,那是屬於小女生的虛榮心,這會提起來都不能大方。

鄭重道:“那就學。”

哪有人這麼大才去學的,少年宮都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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