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總是很短暫,很快就到開學的日子。
鄭重是大四下學期,每周隻有兩節課,大家都忙和畢業論文做鬥爭,他在此之餘還認真育苗。
每年都是四月裡種紅薯,現在就得開始。
人早出晚歸不說,天天一身灰。
他要是孤家寡人的話未必會在乎這些,可他天天都接送沈喬,自然不想給她丟份,因此隨身是帶著乾淨衣服,反正不管一天換幾身都是他自己洗。
沈喬其實覺得無所謂,畢竟這時代勞動最光榮。
誰穿身工裝都得抖落起來,恨不得把廠名字縫腦門上,尤其是效益好的國營大廠。
當然了,種地說出去就不那麼是件好事,因為千百年來都是苦農民,城鄉戶口更是天壤之彆。
那真是人人都盼著能進城,五花八門的事都有。
鄭重這天回來就說了一樁。
他講話向來欠缺故事性,乾巴巴道:“我們班的王五你還記得嗎?”
沈喬還真沒什麼印象,不過回憶得起來,說道:“記得,就是原來有點給你下絆子那個。”
鄭重點點頭說:“他要被開除了。”
沈喬大驚失色道:“什麼什麼?”
那真是個大新聞,這輩子可完全不一樣了。
鄭重道:“他在鄉下有婚約,現在要反悔,人家不願意,來學校告他始亂終棄。”
各校狠抓作風,這就是撞在槍口上。
沈喬道:“包辦婚姻嗎?”
鄭重道:“不是,是青梅竹馬。”
就是一個考上大學,一個還在農村。
看來又是一個陳世美的故事,那真是從古至今不稀奇。
沈喬“呸”一聲說:“男人。”
那也不能一棍子打死,鄭重道:“我不是。”
想想覺得不對勁,又說:“我不是這種人。”
沈喬歪著頭看他說:“咱倆之間,大家都覺得我更會始亂終棄。”
從他們結婚的時候流言蜚語就沒斷過,要不是後來鄭重考上大學,隻怕兩個人已經被這些閒言碎語給擊垮。
鄭重想想也是,不過說:“你不會。”
沈喬理所當然點頭說:“當然不會。”
整個人張開雙臂要他抱說:“我今天也有事跟你說。”
鄭重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嗯一聲等著下文。
沈喬道:“你明天中午接我的時候給我帶五斤草莓好嗎?”
農研所種什麼的老師都有,草莓算是比較稀罕的東西,產量少也比較貴,並不對外出售。
鄭重能買到,不過道:“吃不完吧。”
草莓太嬌貴,磕磕碰碰就壞,到隔天焉了吧唧的。
沈喬心想這人真是不轉彎,她道:“我們年級主任想要。”
鄭重了然點頭,說:“那你收她錢嗎?”
沈喬道:“當然收,好幾塊錢呢。”
說是小領導,但也沒必要太諂媚,幫忙就已經是人情了。
鄭重在這些事上把握不好,心想又學到一點。
他第二天去找專門研究草莓的劉教授,自己帶著籃子到地裡摘。
農林地方大,試驗田更大,整整齊齊分門彆類,怕被破壞還有人專門看著。
彆看這會是上課時間,地裡的人不知道多少。
自從恢複高考以來,本校已經有三屆學生,招生一年比一年多,學校各處都在建,宿舍樓一棟接一棟,連食堂飯菜的花樣都多起來,設備也多不少。
最起碼現在吃飯不用站著吃,多數人都有座位。
鄭重提著草莓到食堂,打包了一份糖醋肉,這才往附中去。
沈喬今天早上有四節課,隻覺得張嘴都費勁,渾身上下都透露著疲倦。
她看到人也不說話,從他手裡接過東西,遞給年級主任。
這要是沒點門路,還真不好弄點新鮮玩意。
年級主任倒也沒大庭廣眾地掏錢,隻說:“下午給你啊。”
沈喬也不怕她賴賬,畢竟人品什麼樣大家心裡都有數。
她大方道:“沒事,什麼時候給都行。”
這也就是社交的時候,沒人在跟前她是一句話都不想說。
鄭重隻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到家後給她泡了杯羅漢果。
沈喬不喜歡這個味,捏著鼻子灌下去,皺著臉說:“啥玩意啊這是。”
但喝不慣也得喝,做老師的那幾乎是一杯接一杯,不然再過兩年全得成大毛病。
她咳著嗓子說:“今天感覺不大對。”
四節課上下來,鐵嗓子都不對,鄭重索性讓她彆說話。
沈喬嘴唇動動,連吃飯都是敲敲碗。
她敲一下趕緊把筷子藏起來,尋思這要是她媽看到,一準能罵人。
但鄭重不會,摸著她的頭還覺得有幾分可愛。
兩個人一句話都不說吃完飯,休息後各自出門。
沈喬下午沒有課,到百貨大樓去買東西。
不管什麼時節裡頭都是人頭攢動,連空氣都不流通起來。
她走著走著隻覺得有些喘不過氣,趕緊到外頭扶著柱子緩緩勁。
可越緩,人就越不舒服。
她直覺自己有些不對勁,打起精神後想著回家睡一覺。
鄭重從學校回來,家裡的燈是黑的,他心裡一咯噔,看她的包在往房間走。
沈喬迷迷糊糊睡著,感覺到燈打開說:“你回來了?”
鄭重一個箭步到床邊,摸著她的頭說:“哪裡不舒服?”
要說不舒服也沒有,沈喬道:“就是累。”
連眼皮都懶得掀開。
鄭重擔心道:“去醫院看看吧。”
沈喬不喜歡醫院,怕打針也怕吃藥,有些鬨脾氣道:“睡一覺好很多了。”
然後睜開眼說:“晚上吃什麼?”
鄭重端詳她的臉,看著還挺紅潤,摸著也不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