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給你買。”
沈喬搖頭說:“我都這麼大了,還買什麼洋娃娃。”
她那會才七八歲,每次從百貨大樓經過就會進去看,可惜價格實在是太過昂貴,隻能仰著頭憧憬。
鄭重卻不管這些,隻說:“好像沒見在賣。”
沈喬道:“我們鄰居家姐姐原來有一個,後來燒掉了。”
那時候帶“洋”字的東西,家家都避之而不及,她當時看著彆提多可惜,這會道:“華僑商店可能會有。”
改革開放以後,歸國華僑們越來越多,華僑商店也漸漸對著更多人開放,沒有華僑券的人也可以進去看看。
不過裡頭的東西對多數人來說都是買不起,大家也不會跑去看。
鄭重也沒去過幾次,不太清楚道:“我明天去看看。”
心裡已經在嘀咕著可以托哪些同學幫忙,覺得浦化沒有的話,首都滬市應該有的才對。
沈喬盤算著那點家底,沒有反對,畢竟他們倆的工資加起來每個月有一百多,誇張點哪怕養三四個孩子也是綽綽有餘。
不過現在是政策不允許,他們也沒有這個想法。
她摸著肚子道:“要是個姑娘的話可以給她玩。”
鄭重不讚同道:“你的是你的,她的是她的。”
女兒想要可以再買,意義上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沈喬一時說不出話來,表情感慨道:“我小時候怎麼沒聽過這句話。”
孩子多的人家總是這樣,什麼都是一個傳一個,她從來沒擁有過齊全的畫筆,因為上頭兩個哥哥總是東丟西落。
她固然可以理解父母的不容易,大家實在是太窮,因此不會在這上麵有任何要求,即使是再想穿小裙子,最後也是穿哥哥們的舊衣服。
誰也沒有錯,隻是她想起來心裡就是缺一塊。
鄭重也沒聽過,他道:“我小時候想要雙好鞋子。”
他乾活多,舊鞋子本來就是破破爛爛,傳到他這兒基本都穿不了多久。容易弄壞東西的孩子,在貧困的家庭裡總是討人厭,後來他就養成赤腳下地的習慣,腳底板磨出厚厚一層繭子來,還有一道又一道的傷疤。
沈喬因此想到自己送他的那雙雨鞋,問道:“我送鞋的時候,你是不是很高興?”
用高興來形容尚且不夠,鄭重至今都記得,點頭說:“是非常、極其、特彆。”
即使是這麼多程度詞,好像都不足以表達十分之一。
沈喬一下子很想哄哄他,又想起來今年自己都忙著給孩子準備東西,都沒親手給他做點什麼,自責道:“我那天本來想給你做雙新鞋的。”
納鞋底是最費力氣的事,鄭重道:“買的也一樣。”
怎麼能一樣呢?沈喬瞪他說:“你確定?”
鄭重心道不好,趕忙改口說:“不是不是,你做的是最好的。”
又說:“我是心疼你。”
沈喬想意義刁難他兩句都不好意思,想想拍著桌子上的書說:“罰你給我念。”
她還挺想學學上麵都是怎麼教的。
鄭重念得乾巴巴,沒什麼語氣變化,隻讓人有點睡意。
沈喬慢慢靠在他肩膀上睡著,呼吸漸漸勻稱,嘴角不自覺上揚著,也不知道是做什麼好夢。
鄭重把聲音放低,盯著書封頁上的《幼兒培育基本知識》幾個字發呆。
他不由得開始想,自己真的可以勝任這件事嗎?莫名叫人怪不安的。
在他沉思的時候,沈喬講著沒人聽得懂的夢話。
她睡相向來不好,鄭重不由得頭疼起來,心想要是孩子也跟媽媽似的,那他以後夜裡更有得熬了,但那也是他心甘情願的“負擔”。
隻是他還是忍不住喃喃道:“那就是兩個孩子了。”
兩個都得哄著,“大的”這個還能說會道。
不過這也是好事,人家不都說兩個孩子有伴嗎。
作者有話要說:“兒童富有想象力,有時虛構故事,一個三四歲的兒童說‘我家裡有架大飛機’,他是在說謊嗎?並不是說謊。”
——這段話引用於1952年上海新亞書店出版的一組兒童心理教育海報。
今日有三更,晚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