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的女孩子手裡都有。”殷旬笑眯眯地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她們有的,我們煙花兒也不能少。”
煙花、煙花希望自己現在是男孩子。
她嫌棄地扁嘴,雖然紅紅的亮晶晶的很好看,但是一點都不好吃。
外麵的糖衣甜的膩人,裡麵的山楂粗糙酸澀,她完全想不通為什麼那麼多人會去買。
明明大師兄平常都很敏銳體貼的,為什麼就看不出她真的很討厭這個山楂串串呢。
殷旬當然看出來了,不如說他就是為了看小姑娘糾結的表情才每次都買的。
麵無表情的小姑娘鼓著腮幫子嚼啊嚼,眼睛裡滿是不情願的樣子真的讓人心都化了。
怎麼可以這麼可愛、這麼讓人歡喜呢。
殷旬輕點下唇,大師兄這個名號真是很好用呢,哪怕小姑娘再怎麼討厭,都礙於是大師兄給的不得不吃下去。
這副表情真是太有趣了,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不夠。
戴著麵具不方便吃,當然更可能是因為主人根本就不想吃,煙花一路拿著糖葫蘆,跟在殷旬屁股後麵。
她已經養成了逛街的時候一邊精準定位大師兄,一邊發呆的技能。
此時的煙花正兩眼空洞呆滯的跟著殷旬走。殷旬朝哪兒她就朝哪兒,殷旬停下來買東西,她就跟著停下來發呆。
大師兄要是來問哪個更好,煙花一律點頭說都好。
乞巧的晚上,喧囂吵鬨,人潮湧動。殷旬每每回眸,都能看見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尾巴。有些呆,有些沉默,可卻是一直都緊緊地跟著他。
煙花兒......
他心裡長歎一聲,近千年的時光裡,這是他唯一可以信賴的人了。
再靠近一些......
不要弄丟了他。
殷旬隻有煙花了。
煙花發完呆,發現自己站在河邊,大師兄眉眼溫柔地提筆在一盞燈上寫著什麼。
她湊過去看,被殷旬擋了擋,“不行哦,願望被看見就不靈了。”
“願望?”少女眨巴著眼,顯然剛剛發呆沒有聽見殷旬和她說了什麼。
殷旬不惱,耐心地又重新說了一遍,“這是河燈,在上麵寫上自己的心願再放到河裡,願望就能實現。”
煙花轉頭,看見周圍都是在寫願望和放河燈的人。
小姑娘很好奇無所不能的大師兄會有什麼願望,又眼巴巴地問了句,“不給煙花看嗎?”
殷旬彎眸搖頭,“不給。”
“哦......”師兄已經這麼厲害了,願望應該是解救天下蒼生或者飛升成神這一類的吧。
她又問,“那這些河燈最後會飄到哪裡?”
“會飄到天上去哦。”
“哦......”煙花睜大了眼睛驚歎,她摸了摸自己手中被塞過來的河燈,原來是這麼厲害的東西嗎。
“不過這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漂到下遊的河灘上吧。”大師兄依舊笑眯眯粉碎了小姑娘難得的夢幻。
“漂到那裡去的話,不就誰的河燈都會被看到了嗎。”煙花問。
“嗯。”殷旬勾唇,一本正經地說瞎話,“這就是為什麼河燈上的願望幾乎不會被實現。”
“不會實現,為什麼不給煙花看?”煙花還是有點在意師兄手裡的小荷花燈。
殷旬笑了笑,揉著小姑娘的腦袋往另一邊轉去,“好了,去寫煙花兒的願望吧。”
“哦......”
好在煙花不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乖孩子,師兄不給看她就不想了。
少女提著筆,很快就把自己的河燈寫好了,粉紅粉紅的小荷花花燈裡,書著淩厲有力的兩個大字——
變強
然後被煙花噠噠噠地跑過去丟到了河裡,跟著前麵那盞大師兄的河燈一起緩緩飄走。
麵前的河流被一盞盞的河燈點亮,仿佛有鎏金充斥其中。點點火光流動,哪怕有夜風逆流拂過,這些滿載人們希望的河燈也沒有停駐不前。
兩人站在岸邊,遙遙地看著河中的河燈漸行漸遠。
倏地一陣大風吹過,煙花微愣,師兄的河燈......翻了。
一條河中數十上百的河燈,唯有殷旬的那盞被風吹翻,倒扣在水中,火光熄滅,荷花燈的花瓣被水打濕,隱隱下沉。
“師兄?”她抬頭去看旁邊的殷旬,看見殷旬半瞌著眸子,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
明明是笑著的,卻莫名覺得萬千悲涼。
“翻了就翻了吧。”他輕笑一聲,“總歸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殷旬轉身,夜風把他的月牙袍吹得鼓鼓作響,那背影朝著遠處的黑夜走去,像是那被水打濕下沉河底的河燈一般,那抹白色的背影也仿佛要沉入夜色之中。
煙花偏頭,卻沒有像之前那樣乖巧地跟在後麵。
腳尖輕點地麵,一身黑衣勁裝的少女朝下遊掠去,她目光鎖定那盞打翻了的河燈,將它和自己的那盞撈了起來。
少女粗暴地將濕噠噠的河燈壓在自己的那盞上麵,也不管自己的是不是被壓到了變形。
她從儲物袋裡掏了張符籙出來貼在自己那盞河燈下麵,然後朝天上一丟。
煙花的河燈,搖搖晃晃地托著殷旬的河燈朝黑色的夜空飛去。
上有火光搖曳,在一片漆黑中,顯得極為溫暖。
“大師兄——”
煙花衝前方的殷旬喚道。
殷旬轉頭,看見了眼神明亮的少女,和她頭頂上那兩盞歪歪斜斜卻明亮的河燈。
搖搖晃晃著,慢慢悠悠著、難看地向上飛去,卻一直都沒有落下。
豆大點的火光,破開了如墨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