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愁楓的院子坐落在城內最繁華的地段, 據說是因為他妹妹江愁眠喜歡看雪,當時他就來北邊的眠城盤了個小院子等著當做妹妹的嫁妝之一。
不過三百年過去了,妹妹並沒有出嫁,反倒是妹妹養的狗生了一窩又一窩。
院子施了結界, 進去後並無多少灰塵, 唯一的問題是這是江愁楓作為送給妹妹新婚的婚房,於是煙花和殷旬踏入的時候——滿堂紅。
煙花四顧之後點了點頭, “紅紅的,是大師兄喜歡的樣子。”
殷旬抱著胸單手捏下巴,“不,如果是我來準備煙花兒的婚房的話,會比這個好看很多。”
“嗯。”煙花也這麼想, 大師兄一向來在修飾上很有見解。
兩人毫不在意的用著人家的婚房休整了片刻, 等冬天的天大亮之後, 殷旬帶著煙花出門了。
“師兄,去哪?”
“去城裡看看。”
“哦。”煙花跟著眼前的這抹白,下意識的開始發呆,卻忽的頭上一重。
“不許發呆。”殷旬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這次不買東西, 煙花兒要注意周圍。”
“哦。”
兩刻鐘後
“大師兄,不是不買東西嗎。”
殷旬動作頓了頓, “呀, 差點忘記了。”他將手裡的簪子放回去, 輕咳了一聲, “不過煙花兒有注意到這些商販和從前的有何不同嗎。”
煙花盯著就站在一旁的掌櫃看了看,然後答道,“比從前的更歡迎大師兄了。”那個人好像希望大師兄直接把這個店買走了一樣,兩眼都在冒光。
兩人心裡傳音,直接將聲音傳到對方耳中,因此站在一旁哈腰的掌櫃並沒有聽到什麼,隻是有點莫名其妙為什麼兩人突然都在看自己。
“是了,明明再過兩天禁令就開始實施,這些人為什麼還會待在這裡不走呢?”殷旬鳳眼中帶著點點笑意,意有所指道,“煙花兒,你要記住,永遠給自己留點餘地,絕對不能抱著任何僥幸心理。”
否則,隻會像是第三世自廢靈根的他一樣......
煙花偏頭,“師兄是說,他打算最後一天再走嗎?”
“不錯。”殷旬食指和拇指捏著那支簪子來回轉動,“不要讓你的貪念占了上風。如果魔族真的遵守和十大宗門的協議等到第三天再進城還好,一旦他們背棄了約定提前入城的話,留在這裡的百姓隻有死路一條。”
“不要為了蠅頭小利或是一時的安逸自在而冒險,”他看向煙花,眸色沉沉,“永遠不要。”
煙花受教地點了點頭,然後看著殷旬轉身又挑了兩隻簪子一隻發釵包起來帶走。
“師兄,”出門了之後煙花忍不住問道,“你買那麼多發飾給誰。”
每到一個地方殷旬逛街回來總是買很多看起來沒用的東西,什麼話本、發飾、彩帶、裙子,可是師兄似乎也並沒有要送的對象。
“給煙花兒呀。”大師兄笑眯眯地回答。
煙花疑惑,“可我不用。”她甩了甩自己用一條紅色發帶紮起來的馬尾,“用這個。”
“等煙花兒長大了用。”
煙花......煙花忽然覺得做個小孩子也挺好的。
兩人向城外走去,除了個彆幾個不要命趁著最後幾天賺錢的店主,大部分住宅門口都碼著大包的行禮。
路過的一戶人家剛好開著門,年約二十的女主人從裡麵走出來,抱著一個雙臂無法圍住的大竹框,手臂上還挎著一個沉重的包袱。
她出來的時候正好和煙花四目相對,見到少女一身黑色勁裝手提長刀的仙門裝扮後愣了愣,隨即立刻帶著東西退回了家裡,砰的一聲重重的關上了大門。
關上之前,煙花清晰的在她臉上看見了憤怒。
少女低頭,心裡有些難受。她知道女子憤怒的原因,那是在憤恨他們放棄了這座城池。
兩人繼續外城走去,所到之處,那些本來正在彎腰收拾行李的百姓紛紛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一言不發地看向兩人。
他們什麼都沒說,卻仿佛有巨大嘶吼響在煙花耳邊。
這條路似乎十分漫長,是煙花走過最長的街道。
路麵空曠平坦,卻讓煙花覺得比當時闖九尾蛇時的路還要艱難。它沒有任何實質的障礙,卻四處凝固著壓抑的絕望。
這樣無形的對手讓少女手中的長刀宛如廢鐵,沒有半點作用。
再強大的邪祟,她尚且可以努力做些什麼,哪怕是用力到握刀的虎口開裂出血,煙花也是有地方可以用力的。
可是現在不行,她沒有揮刀的對象。
那些視線靜默的打量著衣著光鮮的兩人,煙花低頭,手裡的長刀靜靜地躺在刀鞘中,她站在原地小聲道,“師兄......”
殷旬歎了口氣,他自然明白少女到底在難過什麼。
的確在頒布禁令後,眠城的百姓是很氣憤的,他們氣憤十大宗想都不想就放棄他們,他們氣憤自己從前是對十大宗那樣的崇敬,他們更氣憤於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為求自保地見死不救。
這裡是他們祖祖輩輩的家鄉,眠城紮著無數百姓的根,而此時,他們卻不得不離開這裡,看著這裡被深惡痛疾的魔族侵占,看著自己先祖的一切努力毀於一旦。
“煙花兒,記住這種難受。”殷旬沒有像從前那樣開解少女,反而鄭重道,“這是每一個弱者都必須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