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
細微的輕響在寂靜的山洞裡顯得尤為清晰。殷旬低頭, 看見自己握著龍草的手掌已是血紅一片。
但是此時的他已經沒有精力去在意這點小事了,和煙花約定的時間隻有四天, 他需要留一天來調整偽裝, 免得被她看出什麼端倪。現在的鳴煙鏵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懵懂的少女,不再是那麼容易糊弄的了。
殷旬抬手,布下了結界。
確定足夠密閉之後,他毫不猶豫地將龍草吞食而儘。
“唔......”
灼燒感順著食道直至內府, 殷旬蹙眉,立刻盤腿運氣。
沒有時間了,他必須儘快把龍草吸收乾淨。
等待了數百年的雲靈秘境難得開啟, 之前更是耗費了不少時日用手下的魔族引開守護龍草的神獸。如果不能將其吸收轉換,這一切的努力都將白費。
腹內似有烈火灼燒, 吞進去的龍草像是一捧岩漿一樣流入身體深處, 肆意地吞噬燃儘五臟六腑。
舌根嘗到血腥味, 殷旬咬牙,不、不能......
衝天的火氣腐蝕著合體期劍修的身體, 像是落入了乾草的火星,一觸即燃。
捏訣的手顫抖著,男子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潮紅,全身經脈扭曲噴張,可怖的浮在帶著薄紅的皮膚上。
“咳......”
喉口的熾熱痛感讓殷旬忍不住輕咳出聲, 這一咳就是滿嘴鮮血溢出。
痛、劇痛。
此時的殷旬感受不到冷熱, 全身上下隻充斥著痛這一感觸。明明該是滾燙的, 可卻讓他感覺透骨生寒, 冰冷到了骨子裡,冷得讓他全身寒顫。
殷旬恍惚自己是回到了第四世的結局,這樣的痛苦絲毫不亞於丹田爆炸的痛楚。
不,還要更加絕望。
絕望的是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絕望的是他現在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火......
迷蒙之中,殷旬隱隱看到一片火光,存在於他腦海中的一片火光。
是哪裡的火?
從前自己的記憶中,似乎並沒有過這樣的火光的印象。
一望無際的火焰跳動著、緩緩地流動著,雖然是大火,可殷旬並沒有剛收到任何的痛苦難受,反而覺得溫暖歡喜。
啊......
“咳咳......”鮮血噴出,殷旬也終於想起了那腦海中的一片火海到底是什麼。
是七巧那天旬城的河燈啊。
“大師兄——”少女清脆雀躍的聲音隱隱響在耳畔,劇痛之中,殷旬下意識地抬頭,迷蒙之中,他忽地看見了天上一頂荷花狀的河燈。
它承載著另一朵被打濕變形的河燈,搖搖晃晃地朝上方飛去。
殷旬眯眼,想要看的清楚一些,卻在下一刻,所有的影像全部消失,目光裡的不過是漆黑陰冷的山洞石壁。
透骨的寒意散去,殷旬又感受到了腹中的灼燒感。龍草像是有著燒毀一切的氣勢一般,直到此刻都沒有被吸收轉化殆儘。
但是殷旬卻舒了一口氣。能感受到溫度,證明他沒有失敗。
靜心運起靈氣,殷旬再次用自己的靈力去包裹龍草,一點點地將熱氣剝奪,努力讓它冷卻下來。
“咳......”噴出的血液已染紅了白色的衣袍。殷旬苦笑,還真是不巧,煙花兒的靈根是最克他的火係,隻有火係的靈物才對她最為有益,若是水係之類,他尚且不需這麼痛苦,偏偏卻是克木的火。
不過幸好,已經成功了一半,接下來,隻要耐心一些就可以了。
顫巍巍的手指伸進儲物袋,從裡麵夾出了一顆藍色的藥丸,然而還未送進口中,便因為手指顫抖得太劇烈而掉在了地上。
圓形的藥丸掉落在地,滾了幾圈,沾著灰塵停在了殷旬前麵不遠處,卻是讓他剛好伸手夠不到的距離。
殷旬努力朝前探去,整個人匍匐在地上,卻發現如果不朝前移動,是無法拿到的。
指尖極力向前,所謂的天下第一劍修蠕動著往前挪去,像是乞丐一樣,毫無尊嚴的去撿滿是灰塵的食物,沒有半分該有的仙家氣質。
然而注意力稍稍分散,被壓製著的龍草立刻反噬,狂暴的熱氣猛地一衝而起!男人蹙眉,再沒了朝前爬的力氣。
回神勉強壓住體內的火氣,殷旬咬牙,罷了,最痛苦的地方都忍受過來了,接下來不用補充靈氣和體力也無妨。
他重新坐直身體,閉著眼不再看前麵沾了灰的藥丸,一心一意吸收起體內的龍草來。
殷旬感覺此時自己的身體就像是一潭不斷冒著火泡的岩漿,而他能做的,隻有一點一點的往裡麵注水,微不足道的杯水。
疼痛並不會麻木,無時無刻都刺激著殷旬幾欲崩潰,他咬牙,一頭撞向旁邊的石壁,合體期劍修發泄的一撞,石壁轟然洞穿,無數碎石卡拉拉地落了下來。
那身月牙白的衣袍已被鮮血浸紅,失去了往日的華貴仙氣,男子全身緋紅,有青黑的經脈扭曲著浮在表麵,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爆開血肉。
哈......
殷旬艱難地勾唇,自上一世丹田自爆之後,倒是好久沒有嘗到過這種痛苦了。
痛苦嗎,痛苦。
難受嗎,不,不難受。
他難耐地咬唇仰頭,血色的瞳孔裡一片癡狂。
殷旬不難受,殷旬很高興。
兩百年前的玄鴻門拜師大典上,他親口承諾了,他會將最好的一切都交到她手中。
不止鳴峰,這天底下所有最好的資源,他都會交到她手中。
這兩百年來,殷旬每一天都在踐行著,現在,馬上就是實現諾言的時候了。
黑色的魔紋不知不覺的攀上了男子的側臉,他瞌上了眼瞼,麵露微笑,滿足地喟歎著。
真好啊,那個孩子終於長大了......
......
煙花回到原地時,看見大師兄已經負手站在那裡等候自己了。
還未走近,煙花腳步一滯。
師兄好像......變強了許多?
她偏著頭看了一會兒,還未察覺出什麼具體的東西,殷旬便已經發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