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晚各兩個時辰練刀,夜裡入定,白天跟著殷旬一起無所事事荒廢時光,鳴煙鏵感覺這樣的日子也不錯。特彆是看著殷旬的劍法越來越純熟,她有種莫名的自豪感,比打敗了衛黎還要自豪。
這日中午,她照例坐在涼亭內聽殷旬彈琴,作為一塊石頭,鳴煙鏵完全不通音律,隻覺得叮叮咚咚的聽起來身心舒暢。
但是這舒暢久了,就變成了無趣。她忍不住問道,“你從前每日都做些什麼?”
殷旬手指微頓,那華美的琴聲便停了下來,他回想片刻後答道,“彈琴、手談、賞景。不過……”那雙碧色的鳳眸染上了繾綣笑意,他看向鳴煙鏵,“現在每日就想和煙鏵一處。”
“那你過得可真無趣。”
殷旬:“……那煙鏵每日又做些什麼?”
“練刀。”
殷旬不是煙鏵,他不會那麼煞風景,“戰神榜第一,煙鏵果真當之無愧。”
說起這個,鳴煙鏵就想起了之前心心念念的比試,“你為何一直不願與我過招?”
虛搭在琴上的手指微動,不經意間便讓琴弦輕輕陷入了指腹。殷旬不動聲色地舉盞啜飲,“本來,這是不該告訴他人的,但如果是煙鏵神君的話……”
這話的分量不小,鳴煙鏵有種自己要知道大秘密的感覺,她正襟危坐,鄭重道,“你放心,我絕不會告訴他人。”
殷旬感激地朝她笑笑,接著道,“神君可知,為何再過一千五百年,我便要退下這魔君之位了?”
鳴煙鏵搖頭,這她還真的不知。
“萬物壽皆有終。我又何嘗例外。”他放下茶盞,歎了口氣。
鳴煙鏵驚愕,“你……”
她安慰道,“這個年紀隕落,也算是正寢。”比起那些幾百幾千歲就逝世的,他們已經好上了許多。
殷旬失笑,“隕落倒還不至於,隻是年歲愈大,身體就愈發力不從心。我如今與稍強一些的對手交手,十次裡麵,便會有四五次魔氣失控暴走。”
他歉意地看向鳴煙鏵,“非是我推諉,隻是恐怕稍不注意,便無法收手。”
“原來是這樣……”鳴煙鏵心有遺憾,“是我不好,不知道情況還一直催促於你。隻可惜,若是我們相識的早些就好了。”
見女子目露惋惜,殷旬卻眸色見深。他起身走至欄杆處負手而立,“神君若是在這裡待的煩悶,何不去五行地獄闖闖?雖未必能讓煙鏵儘興,可鬆鬆筋骨還是綽綽有餘的。”
“五行地獄?”煙鏵眨眼,“可那是你們魔界的禁地,我冒然進入……”
“無妨。”殷旬轉身,嘴角噙著笑,“雖是禁地,可裡麵也沒什麼稀罕物什,就是將它毀了也沒什麼影響。”
話是這麼說的,鳴煙鏵卻覺得殷旬似乎比自己還想去。
“你好像在攛掇我。”
“是,因為我也想去。”男人再一次笑眯眯地果斷承認了 ,“但是我一個人去怕是會死在裡麵,如果煙鏵也去的話,就讓我安心許多。”
“若是我也死在裡麵了呢?”煙鏵問。
“神君會死在裡麵?”
“不會。”
殷旬彎眸,“這便是了。”
遊手好閒的兩人一拍即合,該說是不知死活還是藝高人膽大,就這樣毫無準備的趕往了魔界古老的禁地。
鳴煙鏵對大名鼎鼎的五行地獄神往已久,但一則它處於魔界深處,需要高階魔族才能打開禁地的門;二則衛黎跟她叮囑過很多次不許去那裡胡鬨。
如今殷旬這提議正中她下懷,鳴煙鏵稍一思索便應了下來。
五行地獄並不是真的地獄,而是一種彆稱,光從名字上來看,就不是什麼鳥語花香的好地方。
禁地內含金木水火土五大陣法,每一陣法皆是殺機四伏,稍有不慎便會屍骨無存。
死在五行地獄裡的人,其靈魂無法投胎轉世,會一直被困在裡麵,久而久之,五行地獄裡怨靈橫生,更加無人敢去。那些仗著自己武藝超群的高階魔族,鮮少有人能從那裡全身而退。
“五行地獄裡到底有什麼,值得大家這樣前仆後繼的闖?”鳴煙鏵不解。
殷旬沉吟,“煙鏵現在去闖是為了什麼?”
“為了見識見識它到底有何能耐。”
“這就是了。”殷旬笑著點頭,“禁地內其實什麼都沒有,進去的人,都是抱著和煙鏵一樣的想法。”
常人可能無法理解這種近乎送死的行為,但鳴煙鏵卻覺得沒什麼不妥。
這樣漫漫無期的歲月裡,總要做點什麼打發時間。與其平平淡淡的活到老死,不如隨心所欲一些,在還能動彈的時候把三界都看看。
她不是衛黎,沒想著建功立業,一生唯有棋逢對手時能讓煙鏵興奮起來。
五行地獄雖然不是具體的人,但是這種有難度的陣法同樣能挑起她的興趣,就算是死在裡麵,那也是酣暢淋漓的死,比靜靜的老死要有趣得多。
鳴煙鏵對殺戮無甚興趣,可是對能磨刀的人事物卻熱情極高,並且執著無畏。
對於活了上萬年的煙鏵神君來說,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一世死了,還有下一世,下一世死了,還有下下世。從阿賴耶識至今,眾生萬物誰不是死過千千萬萬次,沒道理輪到這一世了就扒著不肯轉生。
在她看來,修道是因為喜歡,可不是用來延續那已經夠長了的壽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