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不貪生,”殷旬苦笑,“可有些事情,要比死更可怕。”
“神君,您常於魔軍交戰,可知為何魔界的士兵大多比天軍要狂熱幾分麼。”
“因為戰前血祭濫殺?”魔軍所到之處,血流成河,將領不加管束,放任手下的士兵殺人取樂,為的就是將魔族的血性激發出來。
“不錯,還有一點您恐怕不知。”殷旬抬頭,揚起了那張精致到柔美的臉,他拉著鳴煙鏵的手撫上自己微揚的唇角,露出了鳴煙鏵不久前才讚賞的笑容,“神君瞧我這身皮囊,可還滿意?”
鳴煙鏵瞳孔劇縮,她猛地站起來,“你……”
“當年那些沒有爭到魔君之位的孩子,除了笙簫江愁楓,不知道還有幾人活著。父君死前曾說,一群敗者,能為魔界做點貢獻也是他們的福氣了。”殷旬淒然一笑,“哪怕我現在是魔君又如何,有朝一日被人發現了我不過是外強中乾,一樣逃不過這個下場。”
“至於自殺,那更是自尋死路,失去了萬年的修為淪為一抹殘魂,豈不是白白將自己送進他們手中。”
殷旬衝鳴煙鏵一拜叩首,額頭觸地,“所以我出此下策,說我厚顏無恥也好喪儘天良也罷,懇請神君能救我一命。”
鳴煙鏵扶著他起來,目光肅肅,“我既是認下了你這個朋友,自然不會放任不管。從前是我天真無知,竟然忘了你的處境,日後隻要我在一日,就絕不會讓你受到欺淩。”
男子臉上終是展顏,他扯了扯嘴角,剛要說話,卻有血色從口中流出,下一瞬,殷旬軟倒在了鳴煙鏵懷裡。
刺激魔力的藥效過去,副作用隨之湧來。
……
殷旬這一昏,昏厥了數日。
鳴煙鏵雖然琴棋書畫樣樣和文人沾邊的東西都一竅不通,但久病成良醫,為了隨時給自己和衛黎治療,她粗略習得了一些醫術。
煙鏵神君向來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絕不誇大或是自謙,所以這個粗略,確實是十分粗略。
殷旬的情況得瞞著,醫術拙劣的鳴煙鏵有模有樣地給他搭脈探舌……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從前給衛黎療傷,不管是多重的病,塞顆丹藥進去,過一夜衛黎自己就好了。
鳴煙鏵沒給殷旬治過病,她尋思著殷旬比衛黎那塊石頭要嬌弱些,大抵得多塞幾顆藥。
第一次上戰場時,師父給她的還魂丹鳴煙鏵至今沒有用過,有生死肉肉白骨功效的神藥,鳴阡鶴給了煙鏵衛黎一人一顆,衛黎的那顆萬年前就被鳴煙鏵給他喂下去了。
她的那顆無論多重的傷,隻要還有一口氣,就絕不碰它。從前是打算給衛黎留著的,不過現在……
鳴煙鏵掰開殷旬的嘴,將藥塞了進去。
今天已是第五天了,一直昏迷這吐血。再這麼下去,她就得去冥界找殷旬了。
殷旬這是個惡性循環。
小時候為了不死在魔宮,便用歪門邪道急功近利;長大後身體便虧損受傷,虧損的身子支撐不住強橫的魔力,導致他在麵對囂張跋扈的魔族時得靠吃這些猛藥刺激身體保持魔力;吃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藥後,身體就更差,差了就不得不吃更多的藥。
如此下去,不等那些魔族出手,他自己就能耗死自己。
鳴煙鏵皺眉,這人當真是不要命,就為了試探自己,他已經吃過兩回藥了。
可她是能理解殷旬的,彆說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就算是她、就算是任何一個活了幾萬年的東西,都不會那麼容易相信彆人。
殷旬看似對自己步步下套,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自己。其實依舊是非常冒險的。就算如今的鳴煙鏵願意幫著他,可他們這些老怪物生命實在太過漫長,誰知道對方會不會哪一天就變心了。
但這也側麵說明,殷旬已經到了無路可退不得不賭一把的地步了。
平心而論,如果今天在這的不是她而是衛黎,恐怕不久之後,整個魔界就都知道殷旬的情況從而引起內亂,在魔界內部消耗的差不多時,天界就會出兵,一下子將魔界清理乾淨。
亦或是將此事作為把柄,要挾殷旬暗地聽命帝君。
鳴阡鶴說,煙鏵是將才,衛黎是帥才,不無其中道理。
包庇魔君,隱情不報,擅離職守,時間不長,鳴煙鏵犯下的死罪倒是不少。
為了一己私情,生生瞞下了讓整個天界可以稱霸三界的情報。更荒謬的是,對方隻是認識了幾個月的魔族,換做任何一個天界的子民都知道該如何取舍。
鳴煙鏵的不堪大用,不堪在太過念情。她沒有一個帥才該有的大局觀念和時時刻刻理智的心。
就像她自己說的,除了打架,鳴煙鏵也沒什麼彆的擅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