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旬睜開眼睛的時候, 第一眼看見了坐在旁邊椅子上入定的鳴煙鏵。
視線剛剛抵達女戰神身上的那一刻就被對方發現,她起身走到床邊,拿起杯子問道, “喝水嗎?”
喉嚨乾澀的說不出話來, 剛一張嘴,就是濃重的血氣。殷旬朝她笑了笑,鳴煙鏵便扶他起來喂水給他喝。
清涼的水入喉,殷旬忍不住笑了, 到底是個上神,給病患喂涼水這種事情也符合她的作風。
事實上, 如果殷旬見過鳴煙鏵是怎麼對待被炸掉半個身子的衛黎之後, 就不會這麼想了。
不說對彆人, 鳴煙鏵就是對自己也一向來不拘小節。
緩了口氣,殷旬撐著鳴煙鏵起來,“煙鏵守了我一夜?”
“是五夜。”
“五天了……”殷旬喃喃, 隨後猛地掀開被子下床,“不好,我還沒……”話還沒說完, 他腳底一軟, 倒了下去。
鳴煙鏵去攙他,懷裡的人還在亂動,她索性把殷旬橫抱了起來, “你想做什麼?”
殷旬屈指掩唇, 咳嗽了兩聲, “我之前命丹以救主的名義攻打西南,一是為了從北境退兵,二是怕你不來。如今我昏迷了那麼久,忘了給他下撤退的命令,西南那邊,恐怕……”
鳴煙鏵問,“那你現在是口諭給他,還是要親自前往西南?”
“我現在是想煙鏵把我放下來。”
“你不重。”
“我不大習慣這樣的姿勢。”殷旬咳嗽了一聲,全身都有些僵硬,直到鳴煙鏵將他放到椅子上後才鬆了口氣。
女子的身體並不柔軟,和尋常姑娘身上暖暖甜甜的脂粉味不同,鳴煙鏵就連身上的味道都和那張臉上的神情一樣,寡淡清冷。拖著自己的雙臂雖然纖細,卻極有力量,殷旬毫不懷疑隻要她動動手指就能把自己碾碎。
他捂著唇又咳嗽了一聲,緩和過來後,他才覺得喉中的味道有些奇怪。
“煙鏵給我吃了什麼?”
“還魂丹。”鳴煙鏵抱著刀站在一旁,手指在空中劃拉兩下,現出塊金色的薄膜,“你這個樣子彆說去西南,就連傳書都有些困難。你說我寫,印上章子他們會認識嗎?”
“還魂丹……”
“嗯?”正準備聽寫的鳴煙鏵沒反應過來,“什麼?”
殷旬低著頭,兩側的頭發垂落,遮住了臉上的表情。他攥上女子的袖子,良久輕笑了一聲,“沒什麼。”
計劃太過順利,突然就索然無味了起來。
殷旬想,鳴煙鏵這類人,他以後再也不想招惹了。
腦子跟石頭一樣的蠢貨,三界之中,蠢得屈指可數。
……
接連兩次不間斷地刺激魔力,隨之湧來的副作用把殷旬折騰的差點成了廢人。西南亂得一塌糊塗,鳴煙鏵本來打算回去的行程也耽擱下來。
她不得不再給自己的頂頭上司請假,衛黎批準了,也扣了她十年月俸。好在鳴煙鏵最近除了要養一隻小鳥,也沒什麼彆的開銷。
鳴煙鏵近乎寸步不離地守著殷旬,兩人雖然不久前還差點鬨翻,但話一說開後,關係反倒比之前要好上許多。
畢竟之前隻是殷旬刻意的討好,如今坦言,就像戳開了漂亮卻朦朧的窗紙,相處起來多了許多真切。
但落實到具體表現上,也沒什麼太大的不同。
“你在乾什麼。”鳴煙鏵從屋裡走出,第一眼就看見了蹲在地上的殷旬。
“看。”殷旬手裡拿著根軟樹枝條點了點麵前的土地。
地上是排著隊搬家的螞蟻。
兩人離開了魔宮,又回到了第二次見麵時的小院子裡。聽說院中的那口溫泉可以療傷,殷旬每天都要下去泡一泡。
鳴煙鏵跟著蹲到他身邊,一起低頭看排著隊的螞蟻。
“煙鏵見過螞蟻窩裡麵的樣子嗎?”殷旬忽然開口。
“沒有。”
“我見過。”他笑道,“換算成我們的屋子的話,不比魔宮小。裡麵的房間各有其責,安排的非常明確。排水、通風都做得很好,不過就算是被水淹了,螞蟻們也能在水裡活半個月。”
鳴煙鏵側目,“你去過?”說得跟真的似的。
“嗯。”殷旬拿著枝條尖尖碰了碰咬著白色碎屑的一隻螞蟻,“從前無聊的時候,我幻成螞蟻混在螞蟻隊伍裡溜進去過。”
他轉頭對著鳴煙鏵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女王很中意我,差一點就要侍寢了。”也不知道他在開心個什麼。
鳴煙鏵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隻好道,“你確實長得漂亮。”
“皮囊罷了。”殷旬擺手。戳破了這層外皮,裡麵是個什麼東西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說起來,我都沒有見過你招人侍寢。”鳴煙鏵學著殷旬的樣子拿枝條去戳螞蟻,還沒戳到螞蟻就爬得遠遠的了。
連小蟲子都討厭自己……
“侍寢……”殷旬咀嚼了遍這兩個字,像是第一次聽說,臉上露出些玩味和陌生,“你不提我倒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帝君經常招人侍寢嗎?”
鳴煙鏵搖頭,“大家私下裡說,不是帝後給帝君侍寢,而是帝君每天侍帝後的寢。帝君的後宮裡,隻有帝後一個,連兩位少君都被他趕了出去。”
“伉儷情深啊。”殷旬感歎。